它声誉远播主要有两大原因。
其一,在鲜红釉出现之前,整个瓷器史都未曾有过一件色泽纯红的红釉瓷器,等于这是开山之作。
单从意义上讲,斗彩虽然珍贵也是比不过鲜红釉的。
斗彩是在釉下青花瓷器的基础上用矿物颜料进行二次施彩,属于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创新。
其二,其烧制的成功率极低,低到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程度。无数工匠费尽心血花费无数物力忙活大半年却往往只能烧制出几只无瑕疵的成品。
然而,也正因它胎薄色艳,美观至极,才成为了收藏界人人梦寐以求的宠儿。
这件永乐红釉高足杯,釉面呈色红润匀净,宛如初凝之鸡血。
内壁为白釉,纯净如雪,与外壁的红釉相互映衬,相得益彰。
线条隽美流畅,宛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足底刻篆书“永乐年制”四字款。
沈愈的目光落在这杯子上,仅仅片刻,他便敏锐地察觉到异样。
这个杯子的釉面有问题,虽然乍一看上去颜色鲜艳,但仔细端详,却没有永乐红釉那种独特的晶莹感。
真正的永乐红釉釉色鲜红,亮丽匀净。在光照之下,会呈现出一种如宝石般深邃而灵动的光泽。
而眼前这只杯子的釉面虽然足够鲜艳,但看上去却显得较为呆滞,缺乏那种灵动宝石红的神韵。
换句话说,红色有了,光泽度也可以,但是没有官窑的骨,都是表皮上的东西。
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但沈愈并未急于开口,而是静静地等待着众人的反应。
汪老与林庆之率先凑近,他们拿起放下,看了数遍,但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顾正岩最后鉴定,他眯着眼,仔细地观察着杯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疑惑。
他扭头看向西门侯,问道:“西门老弟,这杯子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西门侯道:“是犬侄收购的那间位于京都的古董店里的旧藏品,不知道丢在仓库多久了,发现时脏的根本没法看。”
顾正岩皱皱眉,“永乐鲜红釉我是极为喜欢的,但这杯子怎么跟我某位老友收藏的官窑鲜红釉不太一样呢?对了小沈,你怎么看?”
沈愈见时机已到,缓缓开口道:“顾先生,您的直觉没错。这只杯子虽然在外形和部分特征上与永乐红釉极为相似,但它的釉面确实存在问题。
“永乐红釉之所以珍贵,其独特的晶莹质感是重要的鉴别要点之一。
“而这只杯子的釉面缺乏那种晶莹感的官窑神韵,更像是现代仿品。其色泽虽然足够红,却只是浮于表面,没有内在之神韵。”
西门侯一听,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起来,他大声反驳道:“沈小友,老夫劝你不要如此武断!你凭什么就断定这是仿品?”
沈愈轻轻摇了摇头,“西门先生,古玩鉴定并非仅凭臆测。您这只杯子的釉面,虽有红釉的色泽,却显得较为沉闷,就像是一颗冒充宝石的石子,徒有其形而失其神。”
言罢,他伸出手,稳稳地拿起这只红釉高足杯,开始专注地观察杯子的其它细微之处。
其实,就在刚才,沈愈已悄然运用金瞳对这杯子进行了鉴定。
并未有任何宝光浮现,由此他心中已然判定这是一个现代仿品。
只不过他深知若要让在场这些大佬皆心服口服,必须找出确凿无疑不可推翻的有力证据才行。
毕竟,若是单单只是泛泛而谈什么神韵不足之类较为抽象的评判标准,实在难以让众人彻底信服。
此时,廖万三适时地吩咐佣人取了一盏台灯过来。
待佣人将台灯放置妥当并通电之后,沈愈小心翼翼地手执高足杯,缓缓地在灯下将其轻轻转动,从不同的角度细致入微地观察着釉面的光泽变化。
高足杯这一器型,无论是在瓷器领域,还是金银器范畴,都堪称经典之作。
它上为碗形,下有高柄,这种独特的造型又被称作“把杯”。
其历史渊源极为悠久,可以一路追溯到遥远的新石器时期。
历经数千年的岁月流转,到了明清时它不仅是一种满足人们日常生活需求的实用器,在诸多祭天祭祖场合中也曾扮演着不可或缺的祭祀器的角色。
同时,因其独特的造型,它亦是备受珍视的官窑观赏器之一。
很快,沈愈就发现了问题。
只见杯子的釉面之上,存在着几处瑕疵。
在细腻的釉面上,有着五六个如同针孔般大小的小点清晰可见。
这一情况与永乐红釉制作工艺那闻名遐迩的精细程度可谓是格格不入。
要知道,永乐时期的官窑瓷器制作遵循着极为严苛的标准,当时的工匠们在烧制瓷器的每一个环节都有督陶官的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