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点点头:“诚然如此。”
郦子期眯着眼睛,认真打量了一下对方,也点点头:“张三郎也名不虚传……这真气和修为,果然是黑帝爷的点选。”
“未曾以此为傲。”张行坦诚相对。“反而有些惶恐。”
“这就是了不起的地方了。”郦子期再度颔首,复又看向白有思,眼神复杂。“白娘子也是这般,也了不起……更了不起的是,赤黑二帝的绝代双骄竟能并肩而立。”
“确实珍贵。”白有思接口道。“但恕我直言,郦公,天下英雄何其多?便称天骄,若不能聚人心汇集英雄,仅凭刀剑与至尊垂青,又如何能成事?更不要说,天骄也好,英雄也罢,所行所为是为了什么?根底上不还是人心二字吗?难道是为了修成神仙给至尊做侍从吗?”
郦子期沉默片刻,终于缓缓颔首:“说得好,所谓英雄,若不能为人事,又凭什么是英雄?何况天骄?老夫若非是保家卫国,如何能成大宗师?”
张行听着身后刀兵之声,有心要进入正题,却晓得,若是过于操切,反而会有些艰难,便要顺着对方话语再做周旋。
孰料,还是白有思先行接口:“郦公说的也好,当年那巫族的罪龙怕也是这般自我安慰的。”
郦子期一怔,不由来笑:“白娘子区区数月,如何这般伶牙俐齿了?不过,我以为罪龙便是身堕苦海,也是祂心甘情愿的……天下人心如海,我只取这东胜国一瓢来饮。”
张行见到对方气势稍消,便趁势来做质问:“郦公,你既已经许诺放我家三娘西归,如何又要引兵阻拦?还无故伤我兄弟?”
说着,张行指向后方,彼处,有两名黜龙帮的俘虏,一名是苗海浪,另一名是面色惨白,已经明显受伤的贾务根。
“自然是因为白娘子不守信用,沿途打杀我国名将忠军,若不能灭之以示惩戒,国家何以存续?”郦子期当然有理由。“至于这两位,战场之上相见,难道要留手?白娘子也未对高副帅他们留手吧?”
“沿途关卡守将自取灭亡,我不信郦公不知。”白有思冷冷相对。
“便是知道又如何?我身为大都督,就不要为他们报仇雪恨了吗?”郦子期依然言之凿凿。
“便是路上有些误会,又何必刀兵相见呢?”张行笑道。“这样好了,郦公放我们回去,包括苗头领与贾头领,也一并让我们带回去,我们愿意将登州往后五年之财帛结余全都送来,以作赔偿……你们可以派员去查账。”
郦子期头也不回,直接笑了出来:“张首席在开玩笑吗?”
张行却忽然敛容:“那就说句不开玩笑的……请郦公退兵,否则咱们也不用挑日子,就指着今日的局面同归于尽便是!”
郦子期陡然色变,但片刻后还是敛容以对:“这一次,老夫绝不可能轻易放过你们。”
张行面色不改:“便是要战,今日局面这般混沌,已经不可能分胜负,只会两败俱伤,何妨今日且退兵,待无辜流民走后,郦公与王元德合兵,咱们就在这野地里,摆开阵势,决一生死?届时,胜者自归,败者就随着滩中许多骨殖一般,食尘陷泥?”
郦子期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好,你们若有心,此举可行。”
张行点头,复又指向后方:“那好,我们今日一起退兵,各自收拾伤员……请郦公顺便将这两位兄弟一起与我。”
“这不行。”郦子期回头来答。“你那两个营本已经后撤,却又忽然反扑,自后方猛攻我军,伤我军极多,若非如此,我早来此地了结此战了……如何能轻易与你?”
张行便要再劝。
“这样好了,你拿降将刘延寿,还有那位已经应许留在我们东胜国的齐王殿下来换便是。”郦子期提出了一个新的不可能的方案。
“郦公开什么玩笑?”白有思先黑了脸。
“郦公要降将我明白,为何要齐王?”张行倒是一如既往的视角不同。
“因为老夫存着打败你们之后,趁势进取登州的念想。”郦子期坦诚的过分,但其实有点像示威。“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名分吧……替齐王报父仇如何?”
饶是张行知道对方是在说地狱笑话,也不禁在夕阳照射下于马上仰头大笑了起来。
便是白有思也忍俊不禁,郦子期自己也大笑起来。
“既然不许,那就退兵吧,还请郦公好生照顾我们的伤员。”笑完之后张行提醒对方。“早些退兵,省的无故之伤亡太多。”
郦子期点头,张行与白有思也不再理会,直接要勒马掉头。
但也就是此时,郦子期忽然喊住了其中一人:“白娘子。”
白有思不解回头,却见那东夷大都督主动下马,将那匹赤红色战马往前推了一下:“既是绝代双骄,张三郎自有龙驹,你便是少骑马,也不该骑一匹劣马……这匹赤驹,本就是妖岛过来的,正适合你,而老夫自有龙首楼船,不习惯骑马,正好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