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人不由一慌,赶紧解释。「开战后没多久,就是那什么天王使第二次招数的时候。」
「若是这般,我倒觉得,这厮不是来做督军,反而是真要拿我们做投名状了!」何稀语气凛冽起来。「你们没看到白有宾飞来飞去吗?你们以为雄伯南为什么只打他们?配合着前面的围攻打我们不好吗?这是贼人在逼他们下决断!而他们也确实动摇了!」
「那……」
「不要等了,也不要通知牛方盛。」何稀毫不犹豫做了决断。「前面去通知各部,后面直接去抢从西面出圩子的通路,带我直属的三个队去,若是路口的人稍有阻拦,立即动手抢路!现在就去!」
周围亲信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即跌跌撞撞爬了起来,纷纷去做,而何稀直属的三队兵马也立即行动。
不远处的空中,雄伯南已经开始凝结第四面紫色巨幕,但他稍微迟疑了一下……因为他自家晓得,三击之后,禁军中的白有宾旧部若是再不发动,按照张行的军令怕是要被李定军法从事,而偏偏他居高临下,也看的清楚,这些禁军的确是在动摇和行动,只是差最后一举罢了,所以留了一丝余地。
当然,紧接着白有宾的再度出现也让他动作稍缓,但也就是白有宾再度出现之后,可能是受此刺激,下方范圩子内里,禁军阵地中央,终于发生了期待已久的变化——牛方盛部与何稀部的交接处,禁军爆发了内讧。
唯一的问题是,或者说雄伯南也觉得自己好像看错了,先动手的似乎是东面的何稀部。
但无所谓了,白有宾来到这里,看到冲突已经发生,大喜过望,乃是毫不犹豫飞身下去,亲自聚拢旧部,向东进攻,内讧规模瞬间扩大。
手持大旗的雄伯南也不再拖延,乃是凌空将第四面真气紫幕卷到了交通要道上东侧一面。
只是一击,暴露在外的密集部队便被击破阵型,使得白有宾及其旧部瞬间打开通路,向着东面阵地大面积涌入……远远望去,就好像一击打破了堤坝一般,高位水流随即整个涌向低地。
「事情竟然成了!」李定远远望着明显骚动的禁军阵地,似乎有些不可思议,然后便看了张行一眼。
孰料,面对着旁人以为匪夷所思战术的成
功,始作俑者张行张首席却似乎没有半点波澜。
当然,反应大的人有的是,振奋起来在台地上手舞足蹈的虞常南是其中一位,在屋顶上目眦欲裂的何稀也是其中一位……这位站在房顶上观看形势的左侯卫将军几乎是声嘶力竭: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果然反了!不止是姓司马的,整个禁军都靠不住,都是王八蛋!」
「将军,这个时候不是发脾气的时候,赶紧走!」一起上房的亲信立即提醒。「牛方盛一反,阵地马上就要垮,趁着西南面还有一丝通道,赶紧走!」
何稀立即本能颔首,同时下了房顶就开始脱衣甲,旁边亲信也赶紧来协助与之调换……没办法,天上那团紫云还在,若是敢直接腾跃逃窜,怕是要被当场拍下来做蒜泥的!
然而,衣甲匆匆更换了一半,何稀下面甲裙还是明光铠的配置,上身已经是普通铁裲裆的时候,这位老牌禁军统帅忽然又顿住,继而在雨中闭目长叹。
周围人一愣,也都默然。
无他,即便是何稀没开口,众人如何不晓得他是在感慨禁军境地?不要说何稀,周围人谁曾想过,有朝一日,近一万禁军,在拥有简易防御工事的情况下,在面对区区两万贼军围攻的情况下,居然在片刻功夫,也就是那个雄伯南往地上扫了四次的简短时间内,居然便要沦落到全军崩溃、主帅逃窜的地步?
当然,何稀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在愣了一下后,继续换起了衣甲……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位分外理性的禁军大将还是比周围人想的多一些,而且他已经因为自己特殊的思维方式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那就是不要管什么原因,禁军和黜龙军眼下恐怕就是这个战力对比,战局恐怕就是要这般发展下去。
事实已经发生了,决不能做无法面对现实的人。
「怎会如此?!」
范圩子的西北处,坐在倒塌棚子旁的牛方盛手脚冰冷。「怎会如此?!」
周围没有人理会他,包括原本指望着他能松口的白有宾旧部中坚,此时早已经离去参与组织战斗去了……而牛方盛本人想表达的意思也很简单,他都做到这份上了,如此坚定,如此相忍为国,如此大义凛然,居然还止不住大局崩塌?
凭什么?
但还是那句话,没有人理会他。
事实上,如所有人判断的那样,当牛方盛部跟何稀部突然爆发战斗,无所谓何稀有没有将撤退的命令传达下去,范圩子这一战就没有什么计较余地了。
阵地被突破,部队开始逃窜,内讧从旗帜分明的两部对抗变成了以队、仕、伍(禁军军制),乃至于镇、旅、团(府兵在籍制)为单位相互对抗的复杂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