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贩完茶叶回家后,方支书让会计送信要他马上到水闸那里去一趟,他在那儿等着。村长慢悠悠地走到水闸那儿。方支书递了一支“游泳”过来,村长没接,反而掏出一包“阿诗玛”递过去。方支书问“这大方,抽这好的烟,发了财啵?”村长并不顾忌,说“吃了一点夜草。”方支书点上一支“阿诗玛”,深深吸了一口,隔了好久才有游丝一样的一丁点烟从嘴里漾出来。方支书说别人是抽烟,他是吃烟,抽下去还要冒出来,吃下去的就返不回了。
蹲在水闸上,看脚下几百亩畈田,风光美极了。油菜花灿烂得没有节制,抓一把吹来的风也可以拧出半两油香。麦子尚未成熟,便迫不及待地在穗子上舞动祝福的腰肢。早稻秧苗长成了一块块绿方玉,浮游在黄金的浪涛之上。这是五月的傍晚,带子一样的一条清水贴着长堤,悠悠荡荡地淌着。
村长说“有么事?这急。”方支书打了一个迂回,指着畈田说“咱村这畈田真是菩萨赐的,别处干得越历害,咱们越是大丰收。”村长说“就是怕发大水。”方支书说“是呀。我这一阵老觉得今年可能要发大水。从搞责任制到现在一直是风调雨顺,老天爷这忙今年可能要帮到头了。”村长说“发点大水警告一下大家也可以,还可以帮忙发现隐患。”方支书说“你说的是让坏事变成好事这个意思,我很同意。有的事却不能让它坏下去,一发现就得纠正。”村长很敏感,从他眼睛就可以看出他脑筋里正在打圈圈。方支书继续说“这水闸坏了,就得及时修理,拖到大水来时,那可就糟了。”村长心里放下那块悬着的石头,说“找我来就是为了修这水闸的事?这水闸呀,建了十几年从未发挥过作用,现在又要修,恐怕很多人想不通。”方支书说“思想不通还好办,可以多做工作,眼下最难办的是经费。村里已欠了两万多元的债,实在是拿不出这笔款了。”村长说“那你总有个主意吧?”方支书说“就是不好开口。”村长说“你我都是为百姓做事,说出来怕什么。”方支书说“那你就别怪我直说了。你能不能将这次贩茶叶赚的钱,捐个五千出来,也算为村里积点功德吧。”村长愣了愣说“我没贩什么茶叶,我只进城找几个朋友聚了聚。”方支书勉强一笑说“你别瞒了,连老狼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说你得交万多块钱的税,这还不要罚款。我帮你做了些工作,我想这样,你捐五千出来,余下的全归你自己,村里再补个报告,就说是集体卖的茶叶,筹款修水闸,让他们将税全免了。这样于你于集体都有好处。”村长一声冷笑说“不知到底是谁得到好处,恐怕是有人想用别人的血汗来为自己树碑立传。”方支书强制自己说“一个小支书算老几,屙泡尿可以淹死好几个,我犯得着费那份心思么!我这是真心为你好!”村长说“别卖乖,你少到乡里说我的坏话就行了。”方支书说“我是凭良心说的。我干吗要无中生有说你的坏话,都快老了的人,难道就不懂要多栽花少栽刺的道理么!”村长哼了一声,几乎是用鼻子说“十几二十几年,你栽了些什么花?人家一把手今天找上级要部拖拉机,明天又向国家要座水电站,咱们村都穷成这个样子了,年年救济款反而比别人少,村里一无所有,就只你大支书有辆专车,外加漂亮的女支委。”说完村长扭头就走了。方支书气得半天无话,见村长走远了,才想出一句“你别逞能,等老狼找上门时,看你怎么办!”
晚上的支部大会,照例是会计先到,准备茶水。随后是方支书到场,再往后是小林进屋。三人见面互相问了各人的伤势。都说没事。方支书把小林叫到一边,让她作个思想准备,准备主持会议。小林问“村长不是已经回来了么?”方支书说“他可能会撬盘子的。”他正想将详情告诉小林,忽然腹部一阵剧痛,他连忙蹲下去,藏住蜡黄面孔。小林还是听见了他牙齿的磕磕响,知道方支书的胃病又犯了,就说“你回去休息吧,我照你的安排去做。”方支书忍着痛说“这大的事,我不能缺席。你还嫩,斗不过村长。”小林说“这是支部大会,他不敢乱来。”方支书直摇头说“他这个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