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对江郎与顾婆婆的一问一答似乎有些厌倦,轻轻垂下头,一双皓腕搭在轮椅上,道:“人人都说春天好,但是春天没有菊花,我还是想过秋天。”
这似乎完全是小女儿的心思,听来叫人觉得有些荒唐。江郎却丝毫也不觉得荒唐,所以他笑容可掬地道:“如果大小姐想看菊花,江郎倒是有个法子。”
大小姐微微一怔,用纤纤玉手摆弄着衣裙,问道:“你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江郎瞧了一眼满脸狐疑之色的顾婆婆,似乎这个尽心尽责服侍大小姐的老婆婆怀疑江郎要把大小姐从她身边劫走。
江郎道:“三日后,江郎一定会让大小姐看到菊花。”说罢,略一致意,转身扬长而去。
大小姐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在一处楼台前消失,轻声道:“婆婆,他是个好人。”
顾婆婆嘿了一声,道:“他是好人又能怎样?天底下比坏人还要坏的人通常都是好人。”
顾婆婆的话如果让江郎听到了,一定会对她奉若神明。
诸葛先生和欧阳华翰从司马将军的内宅出来便去了江郎的听雪轩,却扑了一个空,他们左右无事,就留在听雪轩等江郎回来。
听雪轩是司马文功招待贵宾的地方,楼堂轩敞,布置古雅,当年号称天下第一文章太守的大苏学士流放川西,对其慕名已久的司马文功便邀请大苏学士在此小住了三个月。
大苏学士题写的横幅依旧挂在中堂上,字体古雅,风神凝重,与大苏学士恍若天外谪仙的性情大相径庭。
江郎虽然是个地地道道的江湖游侠,却也雅好文章,那年在京师遇到了贵为驸马的探花郎晏子圭,比较诗文,竟然丝毫不落下风,惊得晏驸马扼腕称叹,引为同道。
昨夜江郎回来时并没有立即休憩,而是舒展笔墨,写了一幅字。
这幅字就在桌案上放着,诸葛先生一见之下,不禁暗自称奇。
“当年无端惹旧梦,寸寸心事桂堂风。未见羽衣吹愁绪,已闻潇湘雾里鈡。”
诸葛先生惊奇的不是诗句的温婉蕴藉,而是字体的顾盼生姿。
欧阳华翰专心地欣赏着这幅字,良久说道:“这幅字的字体婀娜生情,仿佛出自一个多情多才的女子手笔,与江郎的风神气度迥然而异,不过笔锋出处,又生掩饰不掉的英果之气,应该是江郎的手笔。”
诸葛先生心中一动,道:“无论什么人临摹或者是仿照别人的笔体,都会有断难隐藏干净的自己的痕迹。”
欧阳华翰道:“江郎写这幅字,似乎大有深意存焉。莫非他想到了什么?”
诸葛先生淡然问道:“欧阳兄以为江郎想到了什么?”
欧阳华瀚以同样淡然的口吻,道:“江郎心事绝非在下所能猜度,不过江郎所写的这首诗,在下似乎在哪里见过。想来已经有许多年头了。”
就在二人倍感萧索无聊的时候,江郎回来了。
江郎是满面春风回来的,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旖旎多姿的邂逅,无疑,这与他这些年来心如止水的隐逸生涯大为相悖。
他回到听雪轩的时辰,已经渐渐兴起了暮色,所以他走进来的身影中逸动着淡淡的暮光。
欧阳华瀚此时正漫不经心地踱步,诸葛先生却依旧注视着江郎所写的那幅字,神情萧然。
江郎轻轻一笑,笑声如同夕阳拂过山河,让人平生温润之意。
“两位前辈好闲适,在如此惊风密雨之际,还能行云流水一般,端的是大家风范。”
江郎不是一个喜欢奉承别人的世俗之人,但是他偶尔也会改变自己的性情,每到这样的时候,江郎通常心中对什么已有定见。
欧阳华瀚悠然瞧着江郎,那眼神中有着羡慕和欣赏,他也许正在回想自己当年豪气干云倜傥不羁的模样。
“江郎翩然而去,倏忽而来,真个是羡煞旁人。不知江郎方才又见到了什么人,看神色却是风轻云淡。”
在欧阳华瀚说话的时候,诸葛先生也含笑看着江郎,他也想知道答案。
能够令别人先于自己说出自己想说的话,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这样的人无疑极为精明。诸葛先生的确是个极为精明的人,否则他就无法成为司马文功的首席智囊。
江郎将目光投向自己所写的那幅字,悠悠说道:“江郎因留宿在当年大苏学士住过的地方,一时不揣浅陋,附庸风雅,还请两位前辈不要笑话。”
欧阳华瀚绝对没有取笑的心思,虽然他平生自诩文墨不俗,素来对附庸风雅之事不加以青眼,却对江郎的才情极为推崇,展颜一笑,瞧了瞧诸葛先生,道:“江郎才兼文武,才情之高自然不俗,诸葛先生是否也认为如此?”
诸葛先生此时已经不能不开口说话了,这个时候若是依旧缄口不言,绝对不是精明人的做法。他斟酌着说道:“既然欧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