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她的声音,易韶脚步顿了下,背对着朝她摆摆手:“很晚了,快回去吧。”说完大步走进小区,没给凌初再次提问的机会。
车辆很快开走,易韶脚步慢慢放缓,听见汽车声渐远才转过身,对着背影无奈轻笑了下。
☆
凌初回到家时,客厅里只点了盏暗黄的小餐灯,凌芩靠坐在吧台边,慢慢抽着烟,面前放着一杯酒。
颂泰凌总风流的名声在外,凌初穿越以来,却还是第一次看到对方这副模样。
她没有换衣服,身上还是早上出门时穿的职业套装,胸前解开几颗扣子,长腿翘着,乌发松松拢在脑后,几缕滑下搭在颊边,指尖夹着细长的烟,缭绕的烟雾随着动作微微颤动,透出十足诱惑颓靡的成熟美。
“妈。”凌初放下包坐到对方身边,顺便给凌途发了条微信:
【还活着吗?】
对面没回,凌初又发了一条:
【现在也许是假死,十分钟内不回,肯定会真死,年纪轻轻的眼光放长远点。】
发完这条凌初就收回了手机,没再管对方。
“回来了。”凌芩迟缓地应了声,没找到烟灰缸,不耐地皱起眉,把烟头丢进了酒杯里。
凌初挪开那杯酒,防止待会儿凌芩女士酒气上头误喝。
她问:“联系不到凌途?”
“嗯。”凌芩呼出一口气:“他又把我拉黑了。”
凌初:“……”
不知道凌芩女士怎么想,反正放在她朴素的古人思想中,这么大的孩子,办事还不长脑子,动不动就用离家出走威胁,多半是皮痒。
她起身给凌芩倒了杯水,兜里微信提示音响了,凌初拿出来看了眼:
【弟中弟】:。
凌初:“……”
还挺横。
凌芩接过水杯喝了一口,重重放在吧台上,抬起头看凌初:“你也和凌途一样吗?”
凌初疑惑地问:“什么一样?”
凌芩自嘲一笑,用力抹了把脸:“觉得我这个当妈的,面目可憎。”
一般人这个时候都会说两句安慰的话,凌初也不例外,凌芩女士是在向她表达疑问吗?不,一定是想从她的话里获得些什么。
于是她很真诚地说:“一般来讲,人对自我的美化会远超外部认知,如果你自己也觉得,那么恭喜你,说明你的想法没错。”
“……”
凌芩被噎的回了神,无话可说。
凌初笑了下,又坐回她身边,说:“上次去姥爷家,他和我讲过你们之间的矛盾。”
凌芩怔了一下,勉强一笑:“他都说什么了?”
凌初不答反问:“您觉得姥爷是什么样的人?”
凌芩又灌了口水,因为动作太快,洒了一半在胸前,她粗暴地抹了一下,冷声回:“大男子主义、独断、他说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想法。”
“你知道吗?”凌芩笑了下:“你大舅看着又古板又严肃,其实他小的时候腼腆还胆小,喜欢看书、玩娃娃、做手工,晚上还总跑到我的房间说给我讲故事,其实是因为怕黑不敢一个睡。”
凌芩接着说:“我、你大舅、你爸爸,我们仨从小一起长大,你爸爸小时候特别淘,总把你大舅欺负哭,然后我就上去和他打架。”
“那时候你姥爷忙事业很少在家,偶尔回来一次,觉得哥哥没有男子汉的样子,强硬地把他喜欢的手工全扔了,逼着他练胆子,做‘男子汉’该做的事。”
“后来啊,小时候最淘气的那个做了警察,最内向的那个成了公司管理人,最凶的那个按部就班嫁人生子。”
提及回忆凌芩笑了下,摇摇头。
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大抵人生向来如此,想要的和最终得到的,往往背道而驰。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凌芩一样,有勇气也足够幸运,回头找回自己想要的路。
凌初看着凌芩的侧脸,神色认真道:“可妈你现在和姥爷当年做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凌芩拿着水杯的手颤了一下,凌初却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说:“你之前问过你,为什么不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凌途。”
“他真的听不进去吗?”凌初摇摇头,否定道:“你总觉得凌途性子急,年纪小,听不进去话,可你也从来没有试图和他正常沟通过。”
“我、我有。”凌芩干巴巴地说。
“你没有。”凌初摇头:“你和凌途的每次谈话都是命令式祈使句,你从不讲自己的想法,只是给出决定,你只告诉凌途必须要做什么,并以年纪小不懂事为理由,剥夺了他获知‘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权力。”
屠龙者终会成为恶龙,明明曾经那样讨厌被大人决定人生,在成为大人后,却仿佛豁然贯通了这种高高在上的能力,然后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凌芩嘴唇微微颤动,喉间哑的发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