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巫女翠子死去诞生四魂之玉、龙神暴怒将天地妖魔几乎屠戮殆尽之后, 常常会有人如此评价这个时代。
先有翠子,后有龙神,妖魔肆意横行诸神君临的残酷年代被强制打破了原本所谓的“平衡”, 高天原为此也是元气大伤, 看似最为弱小的人类反而在两方势力大规模衰退的时机里获得了喘息的余地,他们开始无声地重新聚集起来, 和过往一样勤勤恳恳劳作生活,在这片土地安静地繁衍生息,人族脆弱却又顽强坚韧的可怕生命力正如春日的野草,野火烧不尽, 春风吹又生。
群妖没落的年代却不代表就此迎接和平,原本被打压到极致在多方夹缝中苟延残喘的人类在重新焕发生机后, 却在漫长的平静安稳的生活中也跟着生出了针对彼此的种种负面情绪:愤怒、憎恨、嫉妒、厌恶……即使没有了妖怪与鬼怪, 人类自己也是可以做到自我怨恨自相残杀的奇特生物。
于是全国各地各式各样的诅咒随之涌现而出, 高天原失去了一部分以与妖魔抗衡换取信仰的神明,还来不及传播信仰孕育新神、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工作量打了个措手不及。
“——果然,咒术师的时代已经到来了。”
城主的家族人口繁盛,除去单独分出一只专门作为神官虔诚侍奉龙神, 其余人鲜少涉足她的神社。
那昔日神圣的神社如今被森林咒灵饱含咒力的缠藤乱花遮掩覆盖, 他们偶尔会看到那纯黑衣袍的龙女懒洋洋靠坐在藤蔓结成的座位上,类人姿态的苍白怪物立于身侧, 将人类的世界与她隔离而开。
翠子离世、宿傩叛逃, 而夜斗的父亲也许察觉到了这已经变化的天,不由分说地带走了她最后的小弟子。
孤家寡人,孑然一身。
“……偶尔也会觉得有点孤独呢。”
小莱唏嘘着, 和唯一留在自己身侧的咒灵感慨世事多变。花御不善言辞, 便只是咒力运转为她开出漫天浓香馥郁的绚丽花海, 期盼着以此换来龙神一个短暂的笑容。
“不,不是说这个啦。”
小莱看着眼前专注想要讨好自己的咒灵,很是有些哭笑不得。
“花御会想要同伴吗?”
咒灵做不出鲜活的表情,声音里却多了些茫然不解的意味:“您觉得我做得不够好吗?花御并不愿意与他人一同侍奉神主。”
“这算是嫉妒吗?”小莱倒也不曾气恼,她看着眼前的非人之物,跟着祂的思路一起发散思维:“因为是咒灵,所以负面的感情对你来说应该也算是理所当然?”
花御跟不上她的思路,小莱倒也不太在意。
说起来啊,比起其他的力量,她最初接触的就是咒力啊。
诅咒开始成规模地涌现,她这个神主也该学着与时俱进一下了。
“花御见过咒术师么?”
“神主嘱咐寻觅妖魔的时候,倒是偶尔听闻过一些同诅咒为伍的术师。”咒灵恭敬回答道:“那些人是叫咒术师么?”
“唔,使用咒力祓除咒灵的人类?”
“有一些气息与我类似的,只是更多和其他的术师和尚没有区别,用灵符驱魔的更多一些。”
“诶?居然还没有一个固定的名字吗?”小莱一怔,随即低低一笑:“也是,毕竟菅原道真大人也刚刚死去不久,看起来咒术界也好御三家也好,还没有形成一个稳定的圈子呢……”
作为人类时期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除了零星寥寥几个特殊人物的名字还印在记忆深处,小莱唯一还能记住的便是咒术界那群高高在上的家伙们俯视自己时,那副操控生死的理所当然的冷漠态度。
“哎呀呀……”
她忽然自顾自地笑起来,笑得很是欢快。
“如果真的能成的话,那么那群‘小子’怕就不是什么为了维护咒术界的和平,而是一群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的愚蠢后辈呢。”
距离她最初熟知的现实时间尚且还有千年之久,可这并不妨碍小莱自得其乐的好心情,她趴在藤蔓上嘻嘻哈哈想象了一下过于久远的未来,甚至还有余兴摘了咒力催生的花编了个花环戴在了花御的头上。
花御小心翼翼地扶着头顶花环,看向那笑容过分灿烂的龙女。
“您很高兴?”
“唔……”她歪歪脑袋,很惬意的弯起眼睛。
“我只是想到高兴的事情。”
神官送来了这一代的孩子,龙女想起之前自己那个过分遥远的想象画面,忽然兴致突起,决定教一些和过往不同的东西——比如说咒力,比如说术式。
“……你们会是哪一只的先祖呢?”
产屋敷一族挑选神官的时候选择了最貌美的一只旁系,连带着生下的孩子也个顶个的美貌惊人。
送来的一批里最显眼的莫过于这端坐居中的黑发黑眼的男孩子,尚未褪去的婴儿肥包裹着尚未舒展的五官,在宽大的神官袍服修饰之下,这孩子很是有些雌雄莫辩的精致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