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先宁的问题,带着点尖锐,甚至是质问。
声音轻飘飘的落下,帐篷里只听得到远方呼啸的风声。
贺劲没动。
半晌后,他沉沉的声音传过来。
靠在贺家这颗大树上的人,没有十万也有八万,贺家倒了,你知道有多少人受害?
这回闵先宁语塞。
贺氏家大业大,牵一发动全身,很多时候,并不是某个人能说了算了的。
我也不想追名逐利、不择手段。可我生来就在名利场,守住贺家,是我的责任。
一个人并不是独立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睡过的床、吃过的饭,见过的人,一点一点拼成了今天的我们,我不能只享受贺家的荣华,在它被人置于死地时,却不去管它死活吧。
闵先宁,你懂我在说什么吗?
贺劲转身,却意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闵先宁已经从睡袋里,爬出来,正蹲在他的身后。。
衣着单薄的闵先宁,望着贺劲,明眸温润,两人对视半晌,她主动屈膝半跪在贺劲枕边。
我懂,你说的,我都懂,贺劲,不然我不会跟你走到这里。
这一点,贺劲一点都不怀疑,他的小媳妇那么聪明,她懂他。
懂他的野心,懂他的责任。
眉宇一柔,贺劲若有似无地吻住闵先宁的膝盖,轻轻的说:你要说的,我也懂。
车队采购的睡袋,都是高级货,左右两边带拉链那种,两个睡袋彼此咬合,就能无缝衔接成一个双人的。
当然了,如果吃饱撑的,把所有人的睡袋一连,分分钟能制造一个大通铺。
想想几十人睡一个被窝的情景,闵先宁突然就笑了。
贺劲侧头,也不知道她鬼灵精一样的小脑袋瓜,在想什么有的没的,不过,他还是怜爱地把人往怀里拉了拉。
除去外套,羽绒睡袋里,两人穿得仍旧是白天的裤子,上身还在短袖里套了件保暖内衣,饶是这样,闵先宁冻得鼻头都红了,一触贺劲颈窝,他都跟着一阵激灵。
贺劲:要不要我去把顶篷拉上?
不要啊,这么好看的星空,我想多看一会。她任性起来,也挺没道理的。
可今晚,贺劲就是想宠着她。
闵先宁的小手,提起贺劲两层上衣,恶作剧似的,把手搓在贺劲腰间,皮肤滚热,细腻的质感下,竟然还有肌肉纹理,一直向下收拢。
贺劲眼眉上挑,带着笑意:有本事再往下走。
闵先宁原来就是来取暖,哪敢乱来,见贺劲连点痒痒肉都没有,她老老实实把手抽出来,放回他胸口上。
她小声抱怨白天把人热死,这会又要把人冻死,这么可怕的地方,马培那帮人真是有病,跑这来交易。
我帮你暖暖。
这里的帮你暖暖,是真的帮她保暖。
贺劲一点邪意都没有,抱着闵先宁的两条纤细手臂,就把手放在嘴边变搓边呵气。
可闵先宁的脸却慢慢红了起来,一双眼透着鲜活。
贺劲,等你干完这一票,咱们从沙漠里出来,就认真谈一次恋爱吧。贺劲的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笑了:原来目前为止,这场恋爱只有我一个人在认真谈啊。
彼此都懂对方的坚持,那就只能一起上路走到最后,在杀人与被杀前,看能不能寻找到一种大家都能接受的结果。
没人知道这场旅程要怎么收场,他们两个只知道,如果可以好好离开这片沙漠,他们约定就认真谈一次恋爱。
早起,天色不错,响晴薄日,天空中一丝云也没有,趁着凉快,车队就匆匆上路了。
大家都是在车上胡乱啃的面包和牛奶,初上路时的兴奋劲,这会已经褪得差不多了,毕竟没人愿意在这个野地方吃苦受罪,所以,队伍中的气氛完全变成了一种期盼,期盼着赶紧开干。
管他是死是活,嘭嘭嘭的放枪,总比在沙漠里兜圈子要有意思。
无线电对讲机里,嘶拉嘶拉地,传来向导今天的安排:前面距离马培的队伍还有十公里,今天再追五公里,就到达警戒距离,大家注意隐蔽,既不要被发现,也不要掉队
紧接着,对讲机里又是一片起此彼伏的——收到、收到、收到
闵先宁还坐在昨天同样的位置,今天她就安逸多了,一个人霸占整个后排座椅,腿放在椅子上,正抱着一本书,读得津津有味。
刚刚那一套紧张有序的军事化部署,于她而言,仿佛都是过眼云烟。
这会换贺劲开车,方硕换到了后面的车上,今天坐副驾驶的是孟听涛,他有点无聊,坐在那跟闵先宁没话找话。
嫂子看的什么书,这么入迷。
闵先宁仍然眼不离字,却把书脊立直——《教你看星星》。
孟听涛苦笑:这是什么书,谁还不会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