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对话也像命中注定一样。隔着岁月的河流,也终要交汇。
书房里。
闵先宁坐在红木的太师椅上,望着对面坐着的人——贺家家长——贺宗昊。
他深沉、威严,气势叫人推却,可她知道自己的母亲。
知道她不知道的那个蒋妍。
闵先宁斟酌着,半晌过后,还是忍不住问。
贺叔叔,你跟我妈妈很熟吗?
贺宗昊双手交握放在桌上,肩头前倾,最后叹了口气。
说熟也熟,我们了解对方,胜过了解自己。
了解对方胜过自己?!
什么关系,可以这么熟?!
闵先宁睁大眼睛,却引得贺宗昊抚掌大笑:可我们不是你想的关系。
我和你母亲,蒋妍,一共才见过三面。
闵先宁:那你们是敌人?
这是一个很大胆的猜测,她只是试着猜一猜,哪知道,贺宗昊眉心一动,竟面露惊叹之色。
试问,什么人会叫贺宗昊如此上心呢?
这个男人铁血半生,争权、夺利、消灭无数强敌,能让贺宗昊念念不忘,只有他斗不倒的那个敌人,而永远不会是他深爱的女人。
如果他有深爱的女人的话。
这一点,闵先宁看得很清楚,贺家三代都是一样的人。
爱江山胜过爱美人。
所以,蒋妍只有可能是他的敌人。
而且是强敌。
就像知道闵先宁在想什么一样,贺宗昊带着爱才惜才的目光,一语道破她心内想法。
宁宁,你不止长得像蒋妍,聪慧也不逊于她,至少,这一双眼睛,看男人,比她看得还要明白点。
这也算是一种默认。
当初,我叫蒋妍跟我去京城,来给贺氏做军师,可惜她太固执,不肯走。
贺宗昊带着无限惋惜说道:如果蒋妍跟着我,贺氏不至于陷入今天的窘境,而她的病,美国日本的,就算治不好,也能为她多续几年的命。
她却还是留在了临南,可惜
闵先宁替他补充:我妈妈最后留在临南,不过是希望,死的那一天,她爱的男人能守在他身边,却不想,最后弥留之际,那个男人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她这一生败,就败在没有给我选个好爸爸。
话虽这么说,可闵先宁语气是恬淡的。
往事如烟,死死不放手,就能抓得住么?
闵先宁摇了摇头。
又像谈论天气一样,她问:贺叔叔,我想知道,妈妈是怎么帮我选上贺劲这个丈夫的?
贺宗昊目光流转,思绪慢慢回退。
记忆中的劲敌,曾经叫他恨得,差点痛下杀手,时隔十七年,再回想,竟觉得那段岁月,也有可圈可点之处。
这要从蒋妍的商场战绩说起。
当初西南有名门望族三十二家,蒋家独女,你的母亲就是其中一家,下嫁了闵继章后,她以一人之力撑起整个西南,当时也是贺家快速壮大的关键时刻。
贺家做事,讲究寸草不生。所以,做生意得罪了不少人,你母亲联合了所有人,来对抗贺家。
如果是普通人领导,贺家根本不怕。可对手是蒋妍,这一场对峙,一下就持续了三年之久。
贺家潜龙出渊,急于到京城发展,而蒋妍手握钳龙之术,竟然把贺家牢牢捏在手里,叫他们上不去,下不来。
贺宗昊霸气一笑:当时,闵家势弱,蒋家无人,我跟老爷子提议直接做掉蒋妍,也算一了百了。
不过,后来贺家派人又查了一些闵家辛秘,改走诛心路线。
蒋妍得了肺癌的同时,闵继章得了一个儿子,这不是击垮蒋妍大好的机会吗?
我们故意把消息放出去,想从精神上击垮她
可蒋妍毕竟是不是普通女人。
足足沉默了半年之后,有一天,她突然上门来了。
闵先宁跟着贺宗昊的停顿,心头一紧。
而最令人惊讶的是,蒋妍竟然也怀孕了。
一个女人能够被打败的理由,有且仅有一个,就是她成为母亲的时刻。
闵先宁似乎已经可以想象,被丈夫背叛,被敌人围剿,连死神也来催促的蒋妍,当时是何种胶着的心情。
贺家的茶岂是好端的。
蒋妍抿了一口,放下,双手习惯性的放在肚皮上。
七个月的肚子,已经相当大了,她干咽了咽喉咙里的话,最后还是抬起头,迎向贺宗昊的一双利眼。
还请贺先生放我一条生路。她说。
贺宗昊笑得残酷,话却带着玩笑的意思:应该是我请蒋会长放我一条生路。
蒋会长统领西南商会,三年来坏了我上百单的生意,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贺家就要破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