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前路明朗,山水秀丽,一派自然和谐风光,二人却不急于循径入山。
“小心些,琴心被困,说不得此地出了大变故。”唐雪见特意提点,景天默默颔首,二人翘首张望,但见古迹苍苍,晚照如血,昔日云氏所留的踏山小径修葺一新,似是前不久有人来此洒扫打理,石阶寂寞,空有残阳映颜色,不见当年神剑宗。
左右瞧看,却怎得也品不出趣味,景天定定心神,已决意上山细究,唐雪见知他心思,却忙道慢来,将他唤至身前,细细整理了衣袍襟袖,又扶正头冠,这般方可入山祭祖。
二人便似寻常人间巡林客,漫步山道,拾阶而上。
山中野兽烂漫,鲜有虎豹狼豺,倒是许多肥肥壮壮的山猪悠闲奔走,一点儿也不知道避人。神剑门弟子对这些畜生十分亲切,只因云祖师曾传下山猪的十九种吃法,后生晚辈都知他平易近人,有烂漫赤子之心。青鸾峰上的这些山猪,也没少被祸害,现在打猎的人走了很久,它们越来越多,越来越自在,成了山中一霸。
一段山路走不过多久,月上中天,天色已全然黑沉下去,景天仰头望月,心想这亘古明月,当年也曾将清辉遍撒,照亮祖师的眉目。
登上山顶,云天青搭建的木屋仍在,被后人翻新过许多次,最初的那些木材早已朽烂无踪,屋内陈设也没有变化。屋前有两座坟茔,并排而立。坟头各有一块碑,一面刻:爱妻韩菱纱之墓。另一面刻:爱侣云天河之墓。
景天与唐雪见恭恭敬敬地在两座坟包前磕头行礼,又亲手把封土上的杂草清理干净。在墓前凭吊片刻,一时无言。
祭拜了师门先祖,他们就开始找寻琴心的踪迹。
青鸾峰上下空无人迹,眼看弦月坠沉,忽有琴声嘈嘈,惊破满山的清寂,二人循声而返,却见云氏坟茔前茕茕而立了个手弹箜篌的女子。
那岂非正是当代琴心?
“庄道友!”唐雪见提声呼唤。
曲调断阻,琴声散入群夜,弥化无踪,弦颤余音也叫一双素手按平。
那人转过身来,月下姿容绝代,正是庄梦蝶无疑。
“庄道友,楚掌门托我们来寻你,说你在青鸾峰失踪,既然你相安无事,真是再好不过,可你为何迟迟不回书信?叫我们好为你担心。”
庄梦蝶似是神游物外,不曾答复,捧着箜篌在月下漫步,竟一派无知无觉的模样,不论二人再如何呼喊,也没有回应。
景天与唐雪见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庄道友这样子,难道是被心魔扰乱,不能自拔?”唐雪见说罢自己也觉得荒唐,这六界怎会有琴心不能解决的心魔,她这般姿态,定是受了暗害。
他们一面连连呼唤,一面缓步朝她走去,行至近前,细细察看,此人双目无神,面上宜悲宜怨,果真是受了内魔滋扰。
不等他们设法解救,青鸾峰下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只听来者长声大笑,“久闻云、韩二宗神通冠绝寰宇,只恨缘悭一面,今日本尊有幸,能为二位宗师洒扫坟茔,方知至道不孤也。”
景天二人神色惊变,来者循着他们的来路穿过护山迷雾,径直到峰头来,不是邪剑仙又是何人?
“邪剑仙!你怎么会来这里?”唐雪见厉声喝问,掣出剑器,寒光耀人眼目,随时便有雷霆一击。
邪剑仙气度豪雄,抚须微笑,“两位小友,渝州一别,别来无恙否?”
景天冷声问,“你一直都在等这一天?”
“不错!”邪剑仙直言不讳,旋即摇头闭目,“云宗遗泽,果真不凡,为了上山,本座也是费尽心机,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洞虚剑意名震六界四百年,终于能一睹为快。今夜过后,世上便要再多一位绝代剑主。”
景天二人自知敌不过这积年修行的老魔,可听他话语中似有惊世阴谋,不由生出与其同命的念头,宁死也不让这奸邪得了好处,为祸世间。
唐雪见性情激烈,事有不谐,当即挥剑便斩,一道赤虹似天日坠地,矫矫于子夜深山之间,远隔千里亦可眺见这煊赫剑光,惊动了许多在外除魔的正道修士,风起云涌,一发朝青鸾峰赶来。
邪剑仙对这一道劈金斩铁的剑光浑不在意,只祭起一团黑云,当空一转,便有亩许方圆,兜头一罩,将那剑气吞没无踪,浑似乌云蔽日,这莽莽群山,重归幽寂。
景天抽出他那柄烂铁剑,上前两步挡在唐雪见身前。
“小伙计,你不要逞强!”唐雪见暗急,她却不知景天如今的本领。
邪剑仙瞧见景天就这样平静淡泊的拦在路上,脸上笑意渐渐收敛,一对乌赤茂密的眉头慢慢蹙起。
“好生古怪的剑意,好生古怪的心意!景小友,识别三日,本座对你也刮目相看了!”
唐雪见不知那妖邪作何名堂,不过显然景天震住了他,于是就趁机催动掌门令,暗中呼唤楚寒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