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准备妥当,文禹领着众人回到了久违的被抛之地“失乐园”。
景物依旧,心绪两然。隐于荒草中的大巴,缓长的山坡,孤零的荒树,几片枯叶,幽寂的广袤荒原,不见旧日熟悉身影,不闻旧时熟悉人语,一切仿佛昨天,又如梦中。
众人忆昔水尽粮绝、生死一线时,文禹骤然从荒草深处闪出,带来了水和食物,无不感喟,是天不让绝于斯,由衷叩谢文禹。
马塘也对文禹表达谢意,他对眼前这个小伙进行了诚实的观照:确实具有非凡的才能和力量,品德可嘉,绝不是一般人秉持!同样是寻水的他的手下两帮人生死未卜,抛开道德的因素——处于绝境或特别情境之下时,道德或者所谓的社会规则只是自欺欺人的抹布,寻水——在马塘看来是寻找生存的出路,而寻水的众人,别说携水返归,如还能活着就非常幸运。而他们这半数的人,在文禹带领下,不仅健康地活下来了,还能主动地寻求更积极的、乐观的、简洁欢快的生存方式。
他对他当初的认知进行了反思,他推翻了自己以前部分观点,认为大巴掉入一个深不见底遮天蔽日的神秘巨坑有些荒谬,但同时极力排斥进入了一个所谓神秘天体或平行世界的无妄之说。大家渐渐也不太议论在哪了,活着是王道。但他心底还是认为汽车当时被卷进了突发的某种特大气流,骤然间被抛到了数千公里之外的无人地带。在西北,无人居住的荒漠地区很广,所以一时无人发现也属正常。他想只要朝着一个方向走,就能走出去,一天不行,十天,十天不行,一个月,总有一天会转出这个昼夜不明、气象不明的特异之地。但现在自己连基本的生存都得依靠人家,仅仅这种主观的推测建议肯定不由自己做主了。其实他动了几次私自出走之意,带上一些水和食物,走上十天八天,说不定突然就碰上牧人、猎人了。
他想起很多年前的安地斯山脉空难事故,橄榄球员帕拉多就是坚信必须翻过前面的雪山高峰,才能有获救希望,并最终创造了安地斯山奇迹。而他们目前状况比那些坠在高山雪原,饥饿寒冷的队员及家属们好了很多。他们根本不需要再等待下去,也无需打造什么工具了,更不用说造一辆车,他只能暗自苦笑和着急。为什么不捎上食品和水,一直往北、往北?必定能碰到人嘛!但他之前的做法和思路都错了,再不会有人听他的冒险计划。他也没有文禹的生存技能。他想他只要有他的十分之一技能,就会说,“你们都在此等着,烧好一堆烟,十天半月我一定带着救援人员的飞机赶来。”但他不敢,他怕他钻进茂密的荒草丛中后,前后左右不分。事实上他也试过很几次,就在营地附近。但即使很近的距离,如果不是那柱腾起的烟标,他也难以再找回。特别是金蕊、张昶两人的惨重际遇让他更没了私闯的勇气,他还怕万一碰上猛兽,不要说安全走出,只怕连尸骨都无存,于是便憋了所有想法。同时他又想着何必自己去充那英雄?那走了的几帮人不就是寻出路去了的么,或许他们早已走出去了,他根本不指望他们带着水回来,他们只是为了活路,如果不出意外,这么长时间也该找着人了,因此他没有一天不往空中望,想望着突然现出一架飞机,马达轰吗,由远及近,在烟柱上方盘旋。但时间一天天过去,荒原仍是荒原,那空茫之空亦无丝毫动静,他不得不猜想,莫非几帮人仍旧在荒草中打转?这使他更加后怕,继而庆幸自己没有冲动和任性。
他知道文禹要转移,撤出这里后,心里高兴,他想早该走了,这就对了嘛。但表面还得违心地附和他所谓宏伟的造车计划。他当然深信,以这小子的聪明,只要敢想,就必定能造出来。反正一切随大流好了,人家拖儿带女的,老的小的都不担心,自己着急什么!他暗自笑了。
在马塘神思晃悠的功夫,文禹、木师傅、牛局已搭起三角支架,并把两根粗长绳索挂了上去。直到此时,大家才真正知道绳索的用途,是用来吊挂发动机之类大件,用来拆卸的。
准备妥当,木师傅跃跃欲试动起手来。文禹按按木师傅的手说:
“先歇歇,喝口水,这个急不来,我们先把另一项主要工作完成后再来。”
众人跟随文禹来到坡顶,就是原先大巴停驻之地。
本来牛局已叫女同胞们在车内歇息,但众人兴致高,又知文禹是要制作一辆大板车更显出十二分热情,便一窝蜂跟上了坡。
文禹走到那棵曾挡住大巴的杂树边,用钢钎敲敲结实的树干,在沉闷声中,残叶纷纷而落。众人不知文禹要干什么,只见他扒开树底荒草,叫大家看看,木师傅一看,便“咦”的一声,说还有这么巧的。
牛局、郭老师一见地面,隐隐的盘了一圈,连马塘也觉得奇怪。木师傅用手估摸估摸,说和前面挖出的差不多大小,而且是同一种树。
“是不是所有这个树种都会形成这种圆形盘根状?”郭贝尔老师说
“我开始也这样认为,但找到所有其他树,而且差不多大小的,再没有这种根状,而且在地面根本看不到,挖下去也没有。”文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