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他是被院子里的动静惊醒的,连忙下地穿了鞋就冲出房门,看到院子里的场景便呆住了。
“娘,您……”
王大娘在院子里扫落叶,见他连衣裳都没穿好就跑出来,还在那发着呆,“儿子起了?赶紧去洗漱吧,早饭娘已经煮好了。”
王进如梦初醒,母亲今日看起来似乎与往常不太一样了,她那张脸仍是瘦得脱了相,但却一扫从前的病容,仿佛整个人都有了精气神。
他走过去从母亲手中接过扫帚,仔细打量着她,紧张地问:“娘,您感觉怎么样?”
王大娘一脸的欣喜,拍了拍自己的胳膊,有些激动,“有劲,娘现在感觉浑身都有劲了,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之前病的那么多年,都不存在似的,那老神医果然是老神医啊!”
从前,她哪怕是扫个地,没一会儿便累得坚持不下去,可今日,她从一大清早忙活到现在,一点都不觉得累。多少年了,这久违的正常人的状态,让她觉得好不真实。
“儿子,儿子,咱们是真的遇到神医了对吧?娘没有在做梦对吧?”
“娘,您不是在做梦,咱们真的遇到神医了。”王进有点心酸,扶着她到凳子上坐下,“娘,您歇会吧,这些事情交给儿子来做就行了。”
“哎呀!娘不累,娘现在浑身都有着使不完的劲。”
“您不累也歇着。”
王进坚持让她坐在凳子上歇着,他自己则抄起扫帚,继续扫着院子里的落叶。
王大娘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说着话,“娘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在这最后的时光里,给你讨个媳妇回来。”好在,她还有时间,半年的时间,她还可以做很多的事情。
王进对这样的话题很是抗拒,沉默着扫落叶,没有搭腔。
王大娘仍自顾自地说:“儿子,你老实跟娘说,你可有心仪的姑娘?你若是有了心仪的姑娘,娘说什么也要给你娶回来。”
“娘,您现在应该好好地养身体,不应该操那么多的心。”
“嗨,娘这不是怕时间来不及吗。”
王进闻言,又沉默了,王大娘也知道自己说的话让他听了不好受,叹了口气,“进儿,娘已经想开了,你也要想开一点,若不是遇到神医,说不定要不了两个月娘就走了,现在还能多活半年,娘赚到了,满足了。”
“娘就怕娘这一走,就剩下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身边,娘不安心。”
说得轻巧,到时候,死去的人一了百了,倒是解脱了,而活着的人却要长久承受着亲人离世的痛苦。
不管王大娘絮絮叨叨地说了多少,王进一直是闷不作声,将院子扫好,便去洗漱。
吃过早饭又给家里的水缸提满水,这些都是他日常做的事情,做完事情这才回屋换了身捕快的衣服出来。
“娘,我去上值了,您好好歇着,别忙活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做。”
“好嘞,你去吧,娘现在没事了,你放心吧!”
虽说儿子让她别忙活,但她如今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根本就闲不下来。趁着今儿日头好,她将家里的被褥都拆出来洗了晾晒。
这些活,从前她根本就做不了,就算能洗好,也没力气甩上杆子晾晒,现在可好了,她有劲得很。
王进这一日在外做事,总是不放心,毕竟母亲服下的那颗药丸,按老神医的话来讲,那可是剧毒,他总担心母亲会不会一个不慎,说走就走了。
他觉得这一天格外的漫长,当值时总是走神,心不在焉。终于熬到下值,他拒绝了同僚的邀请,马不停蹄地便赶回家。
刚进家门,他便闻到了从厨房里飘出来的饭香,也看到了厨房里母亲忙碌的身影,他不由松了一口气。
“哟!回来啦?歇一会,马上就有饭吃了。”
院子里,晾晒的被褥单子还没收回屋,他就知道,母亲在家肯定闲不住的。
“娘,不是让您好好歇着吗,您怎么又忙活了这么多事情。”无奈地叹了口气,着手收拾起来。
“娘闲着也是闲着,趁着日头好,洗洗晒晒也好,你放心,娘有分寸,不会逞强的。”
她今日除了洗洗晒晒,还将屋里屋外全都打扫擦洗了一遍,这些都是她往常想做却力不从心的事情,就只能看着儿子受累。如今她有劲了,肯不得把所有的事情全做完,这样一来,儿子也不用那般辛苦。
王进一进屋里便能看与往常不一样了,屋里整整齐齐,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收拾过的,那人除了他的娘还能有谁,他已经不知该如何说了,只要她高兴就好。
这短暂又漫长的一日,在王大娘的欣喜,以及王进的担惊受怕的不确定中度过。
直到第二天再次醒来,王进瞧见母亲仍是如昨日一般的状态,他悬着的心暂时落回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