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男怨女人间走马的离合悲欢。
胡弦喑哑咿呀,月琴婉转柔和,笙笛清扬哀伤,板子和鼓砰砰隆隆。
演的是耳熟能详的《孔雀东南飞》,唱词哀婉绮丽,字字似在泣血。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幕布上兰芝和仲卿正许下誓言,依依惜别。
杨烟曾对苏可久说:“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说:“我才不要与你江湖相忘。”
“怅然遥相望,知是故人来。举手拍马鞍,嗟叹使心伤:‘自君别我后,人事不可量’……”
久别重逢,只听得马声便识得是对方。
但究竟人事蹉跎。
“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卿当日胜贵,吾独向黄泉……”
兰芝和仲卿也在争执,像无数情人一般,同样说着那些刻薄的、违心的话。
“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最终同心而离,双双赴死。
彩衣的羊皮纸片小人渐次退场。
影子幕上秋景萧瑟,转瞬寂寥。
百岁之后,又有松柏梧桐,枝叶相交。
慢慢腾起五彩双飞鸟,仰头相鸣,相望徘徊……
只如大梦一场,满座皆在啜泣。
“一梦千年如走马,人间心事总相同。”
杨烟喃喃。
-
故事落了幕,杨烟准备走时,却看到影子幕后,一个似熟悉的人在搬动道具。
“段……书卿?”她走向前去,试着去唤青衣男子。
“你是?”段书卿直起身来,看到蒙面女子,清秀的面容上露出些诧异。
杨烟将面纱一揭,冲他笑了笑:“还记得我吗?”
“杨烟!你竟是个女子?”
段书卿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又拽了拽她的袖子,确定了是个真人。
“现在是杨嫣了,姹紫嫣红的‘嫣’。”杨烟又道。
“太不可思议了。怎么小倌……呸,小少年竟成了个小女子……”
段书卿放下手中的东西,拉着杨烟走到明处,坐到一张八仙桌前。
而知道她是女子,他反而觉得两人更亲近了。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杨烟问他。
段书卿也不遮掩:“公……杜公子腿摔了断,性情大变,杜老爷早就看我不顺眼,就把我赶出来了。”
他眉眼间浮上一抹阴翳,但很快消散。
杨烟才注意到他的耳后和颈间,还余着隐约未消尽的紫痕。
她刚想安慰下他,就听段书卿爽朗笑了:
“多亏你之前开导我,说情爱的酒啊,不是我这种人能沉醉不醒的。你瞧,这不就醒了么?”
“醒了也挺好。”他抿了抿嘴,叹气,“当然,一开始也不好。”
杨烟知道他想倾诉,便凝神听着他讲。
“要是搁以前,像我这种人,岂不是该离开一个再找一个傍着?”
段书卿作势搔首弄姿一番,举手投足间还是那个傲娇的人儿。
惹得杨烟捂着嘴笑了笑。
“可我记得某人说过‘宁愿用双手去创造生活,哪怕在泥里扑腾求生,也觉得是自由欢喜’,所以,我也来泥里扑腾了!”
他指了指杨烟这个“某人”。
段书卿越说越兴奋,激动地又挽了个兰花指:
“演皮影多好啊,不用出卖皮相,还能唱曲儿。看的都是普通百姓,老幼妇孺,要求没那么多,一点点儿乐子就够了,你说对不对?”
“杨嫣,我觉得心安了,我喜欢这行当。”段书卿笃定道。
杨烟想,段书卿是实现了她一直以来的心愿,过脚踏实地的生活,又对他人有那么一点儿用处。
而心安天地自宽,前事也只作浮云远去。
她泪眼盈盈地握住了他的手:“刚才皮影都给我听哭了,你唱得可真好。”
“戏里嘛,都是海誓山盟,痴情儿女,有情有义。唱得多了,也分不清到底哪些是假的,哪些是真的了。”段书卿羞赧道。
他还是很难过去心里这条槛。
“书卿,真中可以有假,假中也可以有真。”杨烟道,“只要看到里面的真,那就能活得潇洒。”
她双手一翻,一只红色蝴蝶便扑棱棱从指尖飞出,绕着她的手掌翩翩起舞。
段书卿痴痴地去捉,拿到手中发现只是一张系了丝线的纸片。
“你看,它是假的,但却真实地在你眼前飞过不是吗?”杨烟道,那是涯夫子教她的幻戏第一课。
-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直至真假不分,才得大成……”
段书卿认真品了品这句话,瞬间就被点拨到。
“我次次唱《孔雀东南飞》都能唱到流泪,假戏中也含着真情。但我却又不信……他了,但想来,曾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