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冷冷地看着下方。
透过雷翼王的“视界”,他的感知仔细犁过下方超过一百平方公里的土地——
旧巴黎城,位于巴黎盆地中央,横跨塞纳河两岸,面积超过一百平方公里。
这里曾是是西法兰共和国的首都,是该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以及商业中心,曾是世界五个国际大都市之一,拥有一千四百年以上的历史。
该城市群在旧时代拥有超过一千一百万人口,它不仅是一国首都,更是欧罗巴重要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
但现在,整座城市的地上部分,活人不超过两百人。
而且,那些人其实也不算是活着——
这一百八十余人,被均匀地挂在埃菲尔铁塔上。
仿佛圣诞树上挂着的小装饰品。
这些人的身体全部都有残缺,每个人都有不同部位都被溶解,那些皮肉与骨骼仿佛变成了熔融状态,流淌在埃菲尔塔上——
曾经的钢铁之塔,已经变成了一座高度将近四百米的血肉之塔。
无数脂肪、肌肉乃至骨骼,从铁塔下方的地面开始,向上生长,它们覆盖原有的钢铁结构,以之为骨,然后继续向上。
硬生生将这座昔日三百余米高的地标建筑,又拔高了近百米。
塔上的血肉层层叠叠,依稀可以辨别出纹理走向,有点像一大团盘根错节、胡乱穿插的树根。
但这树根完全没有植物的干枯之相,而是异常繁盛、粗壮、巨大,仿佛长期服用类固醇的健身选手那种畸形而膨大的肌肉,还嫌不足,再注入西斯龙溜溜缝。
此外,整座塔上上下下,长着数百张大小不一的嘴,这些嘴巴正发出各种笑声和叫声。
甚是欢畅。
那些人类,则是这座血肉之塔上的点缀,他们大多被融进了那些混沌的血肉中,在生死之间发出痛苦的哀嚎。
这些人的手臂、胳膊、大腿甚至半截身体都被栽树般栽在里面,暴露在外的身躯上也有大小不一的孔洞和伤口,但他们全都没能失血死去。
他们实际上已经和这座塔融为一体。
陆明还注意到,这些人服装各异,却没有一个人衣衫褴褛或破旧。
这很不寻常。
末世之后,人们哪儿来的新衣服?
就算能在一些商场或库房里找到,摸爬滚打求生之间,怎么可能不破旧?
而且,这百来人的胳膊上——那些还有胳膊的——全都有同一样东西:一只手环。
身在高空,陆明一时间无法看清那些手环是什么材质,只是能辨别出,每一个手环上,都在散发红光。
除了埃菲尔铁塔,旧巴黎城区的占地范围内,天地之间,所有残存的破败建筑,全都挂着这种血肉。
仿佛房地产公司的沙盘,因为长期无人处理,挂满蛛网——但比那恶心一千倍。
陆明眯起眼睛,思考了一会儿。
不久前,堡垒都市的城防军给他的个人终端传输来了一大段信息。
那是苏式书院里的“教师”们被带到审讯室后,竹筒倒豆子般倒出来的,有关他们的主子,欧罗巴黄金家族的全部信息。
以及他们知道的欧罗巴现状。
这些信息经过交叉比对后,被汇总为一份,传输到陆明这里。
通过这些信息,陆明了解到,所谓黄金家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都是些陆明曾经耳熟能详的名字。
“看来,即使换一个世界,有些人依旧在做同样的事。”
陆明喃喃自语。
曾经身为商人的他,对许多事情的了解,远比普通人深入。
在他的世界,在灯塔国与龙之帝国争霸的年代,许多人都以为,世界进入了两强争霸的格局。
但只有介入过更深层利益格局的人才会明白,并没有什么两强。
自始至终,新大陆一直在旧大陆的深度操纵下。
所谓深层政府,其本部从来都不在新大陆。
甚至,灯塔合众国的内战与统一,都只是欧罗巴旧大陆格局被划定,利益板结,陷入包括世界大战在内的无休止内卷后,旧大陆的统治者们找到的新路。
而在这个过程中,原本代替旧大陆贵族们掌管金融领域的皂人们,完成了移花接木,偷梁换柱。
后世,全世界无数巨企背后,都可以看到它们的身影。这些自称黄金家族的皂人隐身于世界的暗面,在欧罗巴孱弱衰迈的表象隐藏下,操纵着世界的金钱与权力。
末日之后,它们终于得以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陆明知道,就在他下方大地的更深处,以“地下巴黎”为中心,联通着西到西班牙、南抵旧梵蒂,北通德意志的七个堡垒城市组成的新欧罗巴繁荣昌盛。
那里的经济体系完好,旧时代的企业依旧在这里正常运转,而人们仿佛一粒粒糖果,被裹上糖衣,再敲骨吸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