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她问。
阿韭本是信心满满,被她一问,不由迟疑:“她说的……应该是八个吧。”
金婆婆不懂汉话,阿韭不通夷语,两人聊天总是连比带划,谁也说不清对方明白了多少,不过这两人处得倒是格外融洽。
雁安宁抹抹眼角笑出的泪,问道:“你想要八个吗?”
阿韭仔细想了会儿:“我只想跟着姑娘,若哪日姑娘用不着我了,我就从军去。”
“从哪个军?”雁安宁问。
阿韭皱皱小巧的鼻子,似乎被这问题难住。
“雁家军很好,可是军队里只有男人,”阿韭道,“西南军有叶校尉,我在雍陵看见衙门里也有女子当差。姑娘,如果我加入西南军,你会生气吗?”
雁安宁怔了怔。
“不会,雁家军和西南军都很好。”她温柔地摸摸阿韭的脑袋,“不过在那之前,让你背的书你得先念完。”
阿韭瞪大眼,一张小脸皱成苦瓜:“在京城要念书,进宫要念书,到临漳要念书,连从军也要念书?”
她一声比一声高,就差没抱着脑袋哀嚎。
雁安宁微微一笑,认真道:“不止是你,以后每一个士兵都要会认字。”
她年少时曾异想天开,想让父亲在雁家军推行此法,却因财力有限,不能如愿,但她相信,以百里嚣的魄力与西南的根基,此事大有可为。
阿韭见她不似玩笑,肩膀往下一垮,如同打了霜的茄子,生无可恋叹了口气:“好吧,我能不能回西南再念?”
雁安宁被她蔫嗒嗒的样子逗笑:“好,许你回去多歇三日。”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走在街上,一个风姿绰约,一个秀丽可爱,引得街边吃茶的客人好奇地探头。
法华湾渡口原本船家众多,商旅如云,自从青州反叛与晋王作乱后,这里的生意一落千丈,临近傍晚,街上的客栈大半还空着。
雁安宁此行带了不少护卫,他们人多,包下其中一家客栈,喜得老板鞍前马后,恨不得亲自给每个房间端茶送水。
雁安宁与阿韭在外用过晚饭,一路闲逛着,慢慢走回客栈。
回来时天已擦黑,阿韭贴心地为她叫来洗澡水,将寝衣拿去屏风后面,如同操心的老妈子一般叮嘱:“姑娘,今日赶路也乏了,你快泡个热水,早些上床歇息,我就在隔壁,有什么动静叫我。”
雁安宁笑着应声:“知道了,你也去洗洗睡吧。”
阿韭走到门口,不放心地回头又道:“你可不许整晚看书。”
她们在街上买了几卷话本子,依雁安宁的性子,怕是今晚就得看完。
阿韭实在搞不明白,再好看的话本子,那也写满了字,哪有听戏来得痛快。
雁安宁抿唇忍笑,推着她的肩膀将她送出门:“遵命,我的大管家。”
她闩上房门,拿起一卷话本子,绕到屏风后,将书放在浴桶边的木架上。
浴桶里升起热腾腾的白雾,客栈老板极懂生意之道,见雁安宁出手大方,不但送来了簇新的榆木浴桶,连洗澡水也盈满花香。
雁安宁小小打了个喷嚏,庆幸店家没往水里撒花瓣。
她走去窗边推开一扇窗。
她住的上房在二楼,窗户面朝开阔的河道,一阵江风吹进屋子,屋里的香气渐渐变淡。
雁安宁等了一会儿,待香气散去,才回到屏风后。
她试了试水温,解开衣裳,踩着矮凳跨进浴桶,慢慢滑入水中。
温热的水波将她包裹,熨帖着每一个毛孔,她在心里舒坦地叹了口气,靠着桶沿闭上眼睛。
今晚她选在此处歇脚,一是为了缓解连日来的紧张,二是为了后面的赶路做准备。
明日再往前就踏入京城地界,离京城越近,越不能掉以轻心。
雁安宁暗自盘算接下来的行程,正想到要紧处,忽然听到一声响动。
她微微一怔,警觉扬声:“阿韭——”
话刚出口,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是我。”
雁安宁呆了下。
她茫然地侧了侧头。
“百里嚣?”
若没听错,那是百里嚣的声音。
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他现在不该在后平么?
雁安宁几乎怀疑有人假扮他,但随即听见那个熟悉的嗓音道:“我回临漳没见到你,听丘大人说,你去了京城,所以就来了。”
这下再没什么可怀疑的,来人真是百里嚣。
雁安宁顷刻坐直身子,探手去拿木架上的寝衣。
她手肘一动,将架子上的话本子撞翻在地。
清脆的响声令她猛然回神。
她这是在做什么?她还泡在浴桶里。
雁安宁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蓦地收手,将光裸的手臂连同整个身子缩进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