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夸他了,”丘夫人这些日子与雁安宁相处甚欢,对着她也不避讳,直言道,“这一晚他就在城楼待着,什么事也没做,反倒让咱们这些人在家里替他担心。”
雁安宁唇角轻扬:“从昨日到今早,城内无人惊慌,处处井井有条,若非丘大人治理有方,哪会如此平静。”
丘夫人眼中含了一丝笑:“这话你私下对我说就成,别当面夸他,不然他又要去大将军那儿邀功。”
雁安宁从善如流点点头:“夫人一晚没睡,快回府歇会儿吧。”
丘夫人笑笑:“你在府里陪了我一夜,天没亮又随我出来,这下听到好消息,也该安心了吧。”
雁安宁嗯了声,看向窗外渐渐明亮的天色,目光在外逗留了一阵。
丘夫人见状,安慰道:“我夫君与大将军不同,他是城里的主事官,战事既停,他必须回城主持善后之事,大将军是带兵之人,一场仗下来,想必没这么快回城。”
雁安宁回头,轻轻笑了笑:“我明白。”
她出生武将之家,又在梁州待了好几年,怎会不知军中的规矩。
闲时倒还罢了,一旦有战事发生,将领们十天半个月,甚至数月不回家都是常事,哪怕他们的家就安在同一城中,照样无暇分身。
雁安宁以为自己比旁人更习惯这样的日子,但从昨晚到今早,她没有一丝困意。
若说不牵挂,那是假的,若说多么担心,倒也谈不上。
她只是盼着天早些亮,巴不得这一晚两眼一眨就过去。
她陪丘夫人坐上马车,两人明知街上不能通行,却还傻乎乎在车里等着。
丘夫人想尽快见到自己的夫君,而雁安宁只想从丘大人口中,亲耳听到一句大胜的消息。
当她听见丘大人在窗外与丘夫人说话,心里便稳了几分。
丘大人既有心思闲话,可见这一仗战果不错。
而她听到那句“赢了”,险些脱口问“可有伤亡”。
打仗哪会没有伤亡,哪怕百里嚣将计就计水淹平阳联军,事后清扫战场,免不了遇见还活着的敌人。
有时候只是一支冷箭,就能让身经百战的将士含恨沙场。
雁安宁见丘大人喜笑颜开,心知百里嚣一定没事,但这样的担心还是差点冒出了头,幸好她及时把话咽了回去。
丘夫人见到丈夫平安归来,自然万分欢喜,她看着这对夫妇彼此关切,实在不忍心打断他们。
至于百里嚣到底如何,再多等几日就好了,雁安宁心想,他总要回来。
丘府的马车从前门绕回侧门,丘夫人下了马车,笑道:“你看,我真是没事儿找事儿,就这么几步路,还大张旗鼓套了一架车,若让别人知道,一定得笑话我。”
雁安宁扶着她,打趣道:“还有我呢,要笑也得连我一起。”
丘夫人眼中透着暖意:“你不一样,你年纪还小,就算坐不住也是人之常情,不像我,都这个岁数了,还这么沉不住气。”
“夫人什么岁数?”雁安宁故意打量她红润的脸,“走在外头,别人只当你是我姐姐。”
丘夫人抿唇,禁不住笑道:“又往我脸上贴金,你啊,干脆留在临漳好了,日日对我说吉祥话,我心情爽利,生出来的孩子保管壮实。”
雁安宁道:“好啊,我就待到夫人生产。”
丘夫人讶然看她一眼,不舍道:“我可不敢想,大将军打完这仗,怕是要带你回雍陵。”
她拍拍雁安宁的手,笑着又道:“我虽未去过大衍京城,但听说雍陵比起那儿也不差什么,无论如何,总比临漳好多了。”
“我觉得临漳就挺好,”雁安宁陪着她走进院子,“树叶常青,鲜花常开,一年四季五彩斑斓。”
这话不是虚捧,她来临漳这些天,处处可闻花香,临漳城虽小,里里外外打扫得十分整洁,走在铺着青石板的巷子里,时不时就能遇见一树繁花越墙而下,如一场不期而遇的邂逅,令人心生欢喜。
这里还有形形色色的夷人,他们好似洪荒时期留下来的远古遗民,有着奇奇怪怪的风俗,也有着令人赞叹的工艺。
雁安宁只觉每日所见所闻都很新鲜,这里处处透着朴拙,虽不如京城繁华,但这里的人却很鲜活。
丘夫人抚了抚隆起的肚腹,面上满是温情:“我也觉得这儿好,因为我的家在这里。”
雁安宁看着她满足的笑容,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感受。
正如昨日傍晚她站在街头,看着道旁人来人往,她清楚地意识到,临漳不是她的家,可她心里并不失望。
也许是因为,她心里的那个人守在城外,他护住一城百姓,也就护住了她。
她虽然不能陪他征战,但他知道她在他守护的城里,想必也会安心。
雁安宁将丘夫人送回房间,转身回到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鸟鸣啁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