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得一脑门都是汗,青色的官衣贴在后背,透出一片湿痕。
然而他脸上却冒着红光,喜气洋洋道:“夏大人,大将军到了。”
靠水的凉亭中,夏商与宽袍大袖,倚着竹靠,正在闭目养神。
闻言,他睁开双眼,朝丘大人身后张望:“人呢?”
丘大人笑呵呵道:“还在城外。”
夏商与正要起身,听了这话,他想了想,又躺了回去:“那就等他来了再说。”
丘大人见他不慌不忙,笑道:“夏大人你先歇着,我去城外迎大将军。”
夏商与挥挥手,转身重新闭上眼。
过了许久,天色暗了下来,池塘里响起一片蛙鸣。
几名小厮拿着烛火,将院中的灯笼依次点亮。
夏商与听到动静,从假寐中清醒过来。
他看看沉下来的天色,再看看廊下的灯火,叫来一名小厮:“丘大人呢?”
小厮答道:“大人去了城外迎接百里将军。”
夏商与皱了皱眉:“还没回来?”
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一个两个全不见人影。
小厮笑道:“大人刚派人传了信,说他在城外陪将军捉鱼,要晚些才进城。对了,大人还说,夏大人若是饿了,厨房已备好了膳食,随时可以给您送来。”
夏商与坐起身:“捉鱼?”
小厮点头:“漳水的青鱼是咱们临漳城一绝,只这两个月才有,夏大人来了这么些天,怕是还没吃过,不如您也去城外凑凑热闹?”
夏商与坐在躺椅上发了阵呆,端起桌上的凉茶一口饮尽。
“这种无聊的事情,我才没兴趣。”
临漳城外,一湾河流缓缓淌过。
夜色下的水面泛着碎银似的光,岸边的火把倒映在水中,又往粼粼波光中揉进了一片金芒。
百里嚣站在水中,裤脚挽到膝盖以上,上身赤裸,手臂线条犹如刀刻。
他手里握着一把鱼叉,两眼静静注视着脚下的流水。
水中阴影一动,百里嚣出手如电,鱼叉如离弦之箭,笔直插入水中。
“哗啦”一声,他提起鱼叉,一尾大鱼在刃尖奋力挣动了几下。
百里嚣抡起鱼叉一抛,大鱼如同长了翅膀,飞到岸上,重重砸在草丛中。
“好!”丘大人撸起袖子,两手紧紧按住还在扑腾的鱼,唤道,“拿鱼篓来。”
陪同的小厮提着鱼篓跑过去。
“哎哟!”丘大人手底的鱼哧溜一下滑出老远。
眼看再往前就是河道,它只要一蹦就能下水,丘大人急得跺脚:“拦住它!”
一只鱼篓倒扣过来,压住鱼身。
雁安宁一屁股坐在鱼篓上,压着鱼不让它动弹,弯腰将草杆穿过鱼腮和鱼嘴,打了个死扣。
丘大人追过来,乐呵呵道:“这是第三条了。”
他转头朝河里喊:“将军,再捉一条就够了。”
他身上的官服早被河水弄得湿一块干一块,但他似无所觉,欢欢喜喜从雁安宁手中接过鱼,小心翼翼放进鱼篓。
雁安宁瞧着有趣,问道:“丘大人,为何再捉一条就够了?”
丘大人咧嘴一笑:“雁姑娘一条,大将军一条,我再腆着脸讨一条,最后一条给夏大人。”
雁安宁忍俊不禁。
她与百里嚣于傍晚前赶到临漳城,百里嚣拉着她过城门而不入,径直来到漳水边,挽起裤脚就下河给她捉鱼。
这位丘大人闻讯而来,先是在岸上看了一阵,随后跃跃欲试,也想下河捉鱼,然而他底盘不稳,下去没多久就摔了几个跟头,只好怏怏上岸。
雁安宁听说他是这座城里的主事官员,但抛开那身官服,此人一言一行都像个寻常文士。
他对百里嚣虽然显得过分热情,却也不会让人觉得谄媚,更像是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
他的年纪比百里嚣大了不少,但看百里嚣的眼神却充满敬仰,由此产生的后果就是,他在岸边如跟屁虫般紧跟在百里嚣附近,百里嚣一叉下去,就会换来对方一声叫好,直到他尊敬的百里大将军严令他闭嘴,这位丘大人才遗憾地回到岸上。
丘大人抱着鱼篓掂了掂,满脸都是稀奇:“好几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青鱼了,今年汛期迟迟未至,却是让我们有了口福。”
雁安宁好奇道:“青鱼很少见吗?”
丘大人将鱼篓交给小厮,掏出帕子擦擦手上的水:“青鱼总是汛期的时候才出现,又总爱往深水里钻,我们这儿有人好这口的,花大价钱雇人去水里捞,总要隔个三五天才能捞上一两条。”
雁安宁轻轻点了点头,她没想到捉条青鱼如此不易,此时再看水里的百里嚣,只觉他比白日更好看了几分。
她抿抿唇,打算叫他上岸。
这里有三条鱼,就算匀一条给那位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