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杏仙儿。
是醉红楼的一名普通妓子,但在这楼里并不怎么招客人喜欢。
我太放不开了,又总是低眉顺眼缩着脖子,若不是还有几分姿色,楼里最严苛的王妈妈,恐怕早就不容我在这混饭吃。
其实我很想死,但总想着再见见妹妹。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我原名顾招娣,是祁州镇顾家米面铺子的女儿,名字就是为了给家里招来弟弟。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当然也不喜欢别人叫自己小杏仙儿。
家乡发大水,我跟着家里人逃出来,有个老头听说是在通州做大买卖的,看上了我妹妹顾来娣。
这老头子一看就不是个好人,他边上跟着两个年纪比妹妹还小的丫头,脸上都是伤。
我不想让妹妹被卖。
正瞅着如何是好,妹妹跑了,也不知道藏在哪,总之我希望她别回来。
那老头的钱,祖父祖母已经收下,交不出人,人家不愿意,我娘那性子,最是舍不得他们有一点委屈。
我娘说,招娣啊,你跟着这位老爷去吧,他有钱,能保一辈子衣食无忧。
女儿家啊,总要嫁人,这是女人的命。
将来跟着老爷,一定要生个儿子,那就算是报答人家恩情了。
我愣愣的,娘的意思,是要我替妹妹。
其实无所谓的,反正我说了也不算。
我跟那老头走了。
日子不好过,我也不想说,总之我年纪大了,不招他喜欢,没多久就被转手卖给了一个鳏夫。
这鳏夫其实人还挺好的,就是短命鬼。
他死了我难受,因为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人关心我晚上吃没吃饱。
我被这鳏夫的娘,卖到了青楼。
青楼不是个好地方,吃人啊,我晚上睡觉都是那些被打死的姑娘们,王妈妈怎么能这么狠呢?
我学乖了,不就是接客,我又不是没嫁过人的黄花闺女。
无非就是忍忍。
但客人不喜欢我,我也没办法。
后来跟着王妈妈和几个姑娘,一道去了通州,加入了醉红楼。
在那里,我遇见一位公子。
当然这是几年后的故事。
他是位官爷,追查什么案子,一路查到了我们楼里。
吓得王妈妈几人直哆嗦。
我们站成一排,等着官爷们盘问。
我旁边的百合姐,以前是京城有名青楼的头牌,后来得罪了谁家的夫人,在京城待不下去,几个老主顾帮着她逃到了通州。
百合姐努努嘴,说那位丰神俊秀的官爷,是已故太子的师兄。
本来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可随着太子早逝,也被贬到了通州这衙门里当个小捕头。
我不免多看了人家几眼。
官爷很敏锐,冷着脸朝我扭头,我赶紧垂下眼不敢再看,心里也多少有点紧张。
盘问到我时,这位官爷问了什么我都不太记得,只想着,这人声音怎么这么好听呢。
跟那些恩客,完全不一样。
我本来就是清白的,他问完就走了。
我以为这就是一段插曲,没想到几天后,我因为没伺候好一个客人,被罚去后院给所有姑娘们洗衣服。
天寒地冻的,我蹲在那使劲洗。
从顾招娣变成杏仙儿,说实话我很久没干这种粗活了,还真有些不适应。
洗着洗着,门外哐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倒了。
我看了看身边也没人,今天前面生意好特别热闹,就我自己在这洗衣服。
当我打开门时,突然发现地上这人,不是那天的俏官爷吗?
怎么浑身是血躺在这?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抬进屋子。
客人们时常动手,所以我屋子里有药,我给他衣服脱了,发现这血大多都不是他的,我长长舒了口气。
我给他擦干净上了药,悄悄用手去描摹他的眉眼。
他可真好看,像画上的男子。
我正欣赏着,突然官爷眼睛一睁,那手和铁夹子似的,紧紧钳制住我手腕。
“疼!”我轻声喊了喊,不敢再放肆。
官爷愣了愣,好像认出了我,他把手松开,皱着眉毛打量这间屋子。
我有点难堪,这又不是我接客的地方。
“对不起,我没地方安置你,你要是嫌弃,就快快离去吧,别给我带来麻烦。”
我故作嫌弃,其实心里难受的不行。
谁知道他却笑了,我不认字,却也听百合姐她们说过,什么一笑百花开。
可能就是这样。
他说:“姑娘误会,姑娘心地善良,救我于危难,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会嫌弃。”
官爷捂着伤口坐起来,“我叫宁渊,今日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定来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