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听到了宋执梳的名字,原本对他爱搭不理地少年立刻抬头看他,因为种种原因而微微肿胀的双眼终于有了点人气,十分焦灼,他开口,每发出一个音节救疼痛难耐,像是要爬出一只血淋淋的鬼。
“她…她在哪…”
宋朝对于他的反应再次意外了。
作为一个成年了不短时间的人,他自然能看出苌倾荫翳森森得眼睛里,唯一地亮堂初是因为他的女儿。
可真有意思,第一次有人在和宋执梳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听到宋执梳的名字,不是想要让她去死地。
何止呀,看他的反应,是把她放在了什么位置?
片刻的思绪翻涌,宋朝并没有再面上透露出来什么,他神色冷漠,侧开身子:“另一个担架上。”
透过灰色的空气,苌倾远远地看到了那触目惊心的白。
宋执梳满身泥泞,此刻一条腿伸着,另一条腿蜷着,坐着的姿态依旧挺拔。那条加绒的薄裙伤痕深浅不一,血色的浓淡也并不一致,正因如此,她微微低下的头颅,才会让她看起来如此破碎。
她正在被人往直升机上抬。
他瞳孔猛缩,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伸出了手,灰白的肤色毫无光泽,像是要从泥潭里挣扎出去,但是不知道是要借力上去,还是要把谁拉进去。
宋执梳看不到,她当然看不到,她不想抬头,也没有抬头,因为她看到苌倾,就会忍不住心软。
“我很感谢你们这一段时间对我女儿的照顾,我们现在要带她去治疗,而你和你爷爷会被送到你们的市中心治疗。放心,所有的费用我会支付。如果有需要的话,你可以联系我。”
他并没有怪罪苌倾把宋执梳拉下了水,也可能是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经过是什么。
宋朝从胸前的口袋里面掏出来他的名片,但是问题是,他并不想被这些肮脏的东西弄脏手,于是就递给了苌倾伸出来的那支,想要拉住宋执梳不存在的影子的手。
苌倾不会要的,他也知道他不想要,不应该要,宋执梳已经为他们付出这么多了,他们哪里还有脸面让宋执梳的家里帮衬呢?
就这样一别两宽,各自安好,是最好的结果。盲目的追求和执着,并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性格。
但是他忽然握紧了拳头,伸手接过了宋朝地名片,哑声说了句谢谢。
宋朝并不多做客气,他整理了下衣襟,淡漠地点点头,说了句“再会”。
至于会不会再会呢?
宋朝并不想接着往下想,不过是一面之缘的一个小孩子,他并不在乎。
作为一个在商场摸爬滚打的人,他太知道从这么落后的小村里走出去有多困难了,更不要提——见到他宋朝了。
宋执梳离开了。
苌倾没有想到这么突然。
这件让他魂牵梦萦,食不下咽的事情,就这么轻飘飘地提前了,就像是一场大梦,苏醒得如此突然。
他在医院惴惴不安地呆了两个星期,大城市里的味道总是让他心里惶恐,他不想在这里多呆一秒钟,也不想再欠宋执梳什么了。
但是说来可笑,亏欠,是他和宋执梳唯一的联系。
他胆战心惊地陪在爷爷身边,兜里那张已经破烂不堪的20元被他拿做筹码,是变故唯一的抵挡。
20对他来说已经是不小的数目,对他们家也是。不过最后两个人出院,都平安无事,这是苌倾难得没有遇上突发事件的时光。
但是就在他们回家时,他看到他们每有不知道要换多少次的药的价格都是三位数,宋家像不要钱似的给他们用。
也是,对他们来说,确实不要钱。
苌倾站在那里,看着药品的价格,看了很久,久道别人都要把他当成一个傻子了,才跟着爷爷出去。
他总是卓立的脊梁,在那天之后,好像弯了一点点。
他们消失在又一轮的细细秋雨中。
傅安听说了这事儿,终于拿出了点再原文里雷厉风行的手段,整治了那些人,没过多久,自己也回了京都。
被宋执梳打得半死不活的那人的家里要说法,但是检查出来除了轻微皮肉伤完全没有其他的病症,而且宋朝派来的律师已经说明——
宋大小姐有精神疾病。
有钱,有病,有权,这件事甚至不需要惊动宋执梳家里的一条狗。
不过,宋执梳有精神疾病这件事情,确实是真的。
彼时,苌倾只是沉默地给爷爷喂药,过了好久,才露出了一个很浅的微笑。
这是他回来之后的第一个笑容。
怪不得呢。
想着她如月亮的迷人的清冷双眸,他的笑里又掺杂了点意味不明的暗。
四年的风霜一晃而过,那些绝望的、惊喜的、悲冷的,在时间的冲洗下,都化作了尘土与烟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