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是在这个位置。”胆战心惊的共和军士兵向着下方的陡坡指了指,没有半点继续往前探索的想法,“我可以非常肯定地说,他们不是自己滑下去的……而是被敌人抓走的。”
麦克尼尔狐疑地看了看带领他前来这里的士兵,没能从对方的眼睛中找到什么异样的神色。他让跟随自己前来看热闹的士兵保持警戒,自己小心翼翼地来到陡坡边缘,向着下方眺望。虽然土坡上有一些凸起的石块,这些障碍物除了把从上面滚落下来的不幸者磕伤之外,再无其他用途。凭着自己的直觉,他敢打赌说没经过训练的普通人或缺乏经验的士兵都会从这里直接滑下去、顺着陡坡尽头的悬崖笔直地摔向下方的小树林。
“我以为他们不够灵活,看来我错了。”麦克尼尔转过身,向着站在不远处打着哈欠的伯顿走去,“他们会把剩余的魔法师用作暗杀部队……在成功地引起我军的混乱之后,再行从山谷突破。敌人一定是这么想的。”
“但是,刺客和杀手只需要杀死目标即可。”伯顿选择同麦克尼尔一起前来调查最近发生的蹊跷事件的理由主要是担心敌人的魔法师无声无息地给共和军造成更多的损失,为此他不得不浪费了几分钟来说服帕克代替他坚守阵地并指挥那些已经疲惫不堪的士兵们,“然而,发生在这附近的袭击并不像是以动摇我军的士气和信心为目的的暗杀。麦克尼尔,你也听到了,有些敌军魔法师直接把士兵抓走而不是将士兵杀死……”
“啊,你这样一说,我也明白了。”麦克尼尔冷漠地点了点头,他说话的音调骤然降低了八度,“……恶魔没有受到致命的损害,它们需要的只是那些躯壳而已。不过,我先前还以为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拿自己的士兵充当新的工具呢。”
彼得·伯顿笑了笑,没说什么。整合运动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在其中纠缠着的种种势力有着各自不同的动机和信念。或许敌人当中也会有主张直接把联邦军的普通士兵利用那种近似魔鬼缠身的原理转变为恶魔的极端派,但连敌人回收尸体是为了给恶魔提供躯壳这个结论目前也仅仅是麦克尼尔和伯顿的猜想而已。若是要验证它,麦克尼尔就得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行,而代替他支付代价的当然是成千上万还在阵地上和敌人拼死奋战的共和军士兵们。
“如果他们碰到更紧急的情况,我相信他们会那么做的。”伯顿眼中的整合运动在许多方面都有着一种可怕的务实,而这种务实是他在自己的前辈、同僚、晚辈之中都很少见到的,就连他自己也不敢说他能做到这一步,“……我们还是来讨论一下对策吧。麦克尼尔,你真的打算主动袭击他们吗?也许我们能大致锁定他们的指挥部所在位置,但那些被偷走的尸体的位置是我们无从追踪的。”
哦,这可真是见鬼。看清麦克尼尔的眼神的那一瞬间,伯顿便明白,自己的战友又一次要冒险了。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尤其是在共和军第11师处处落入被动局面的情况下,作为弱势一方的他们试图四面出击只会更快地消耗所剩无几的防御力量。然而,话到嘴边又被伯顿咽了回去,脸上带着一道醒目刀疤的白人壮汉最终还是低垂下了头、紧跟在麦克尼尔身后,像个永远保持沉默的忠实保镖。
“彼得。”
“嗯?”
“没什么,不是要紧的事情。”麦克尼尔头也不回地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周遭的炮声一阵比一阵密集,“……有时候我在考虑,我们是不是应该在第二步兵师北上的时候重新做一次选择。你看,如今的巴西被我们的两个敌人——一个是我们生前反对的,一个是我们现在也要反对的——撕成了两片,而我们所期望的道路早就不见踪影了。虽然我无数次地对自己说,我们过去有过许多类似的妥协……”
伯顿停下了脚步,严肃地抓住了麦克尼尔的右肩。
“喂,别做这种让人瞧不起的事情。”他说出这些话时自己都觉得有些滑稽,可他笑不出来,“麦克尼尔,我这一生当中和许多在自己处于劣势的时候就想要倒戈投降的军阀打过交道,而且他们确实很有用、很能讨我开心,但我不会希望我的战友当中有这样的人。”
“确实,我也一样。”麦克尼尔咳嗽了一声,甩开伯顿,继续往前走,愈发光秃秃的土地取代了几天之前还青翠的草地,“所以,不管你怎么想,我还是要想办法破坏敌人的计划……不能让他们把那群恶魔以同等规模重新投入战场。”
也许这种担心是不必要的,4月下旬的共和军已经逐渐走出了敌人神通广大的魔法师部队笼罩在他们头顶的阴影。联邦军突破各处山谷的计划失败后,战事又一次陷入了胶着之中。先前多少有些冒进的共和军第11师此时无论如何都不能后退了,他们必须坚守这里直到敌人丧失进攻能力或战场上的其他变化为他们提供反守为攻的机会为止。
不过,对于永远要从现状中找到隐患的麦克尼尔来说,他的工作可不仅仅是每天千篇一律地组织士兵们防守阵地、击退敌人的进攻。世上从来就没有无法攻陷的堡垒,君特·冯·埃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