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王进正深锁着眉头坐在林冲床榻边想着当日惨烈的情形,史进也在那间木屋中来回踱步时,忽然听到林冲开口。
王进当时就大喜,一把抓起他的手腕:
“林教头,林教头你感觉怎么样!你说什么?”
“师父!他好像要喝水。”史进也冲过来。
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的威名,他在华州时也曾听闻,更知道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义气汉子!
心中一直也想要结交。
而且对于他何以得罪高太尉现在也知道,心中对这样的好汉子却被人各种陷害,心中当然既怜惜又愤懑无比!
“我去倒水。”史进当时就咬牙说道,自顾自冲向桌案。
“林教头,你总算没事,这可太好了!不然我可怎么向许大人交代?”王进已虎目含泪,望着林冲憔悴无比的面容道。
他与林冲之间固有同仁之谊,这点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此行确保林冲的安全,这是许平下达的死命令!
为此,许平才要史进他们不惜星夜兼程去追赶王进的。
可若是林冲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他如何能算是完成了许大人交托的使命?
“唔,许...许大人?”林冲本来紧闭的双眼这时忽而滚动了几下,甚至微微睁开了眼眸。
“是...是许大人要你们来的?”他喃声说道。
“许大人知晓蔡京、高太尉、梁中书等人设计加害于你,此次押运生辰纲,分明就是个陷阱!”
史进已经端着一碗清水走了过来,一边将林冲轻轻扶起来喂他喝下,一边说道:
“他们勾连河北绿林霸主田虎那些人,在野猪林下手,就算没在野猪林把你给结果,等你回到了汴梁,也必然会因丢却生辰纲,而身首异处的!”
“啊!蔡京...高俅狗贼!”
林冲刚刚把水喝完,听到这里,一股无可名状的怒火立时涌上心头,刚刚冲口骂出一声,忽然之间就抑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咳着咳着,竟尔咳出了血!
“进儿,你这是干什么!现在说这么多做甚!”王进当时恼怒,立时就对史进斥责道。
“是,师父。”
史进便也默默低下头,叹息一声,钢牙一咬,心有不甘的站到一旁。
“林教头,唉!”王进竟然也长长叹息了一声。
直等到林冲喘息稍稍平稳了,方才又扶他躺下:
“我知道你为人素来忠义,对朝廷,对上峰,是半点也不愿违拗的,可是你知道吗?就现在这世道,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总也要为自己的家人想一想,是不是?”
王进说的煞是语重心长,别说是林冲,就算是站在一旁的史进,听到这里,眼圈都不由有些泛红了。
有家不能回,家园已残破,又有谁愿意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甚至是不得已,落草为寇?
“王教头,你...”林冲又剧烈喘息一番,忽而定住眼神瞧着王进。
“你就拿我来说吧。”王进仿佛勾起了心事,自顾自说道:
“当日高俅那厮既然看我不顺,想要各种加害于我,我明知道自己斗不过他,那我最多不做这禁军教头就是了,惹不起,但是我躲得起!是不是?”
“所以,连夜我便背了老母,携带了金银细软,走出汴梁城,直向西面延州而去!”
“那个时候,我又哪里知道接下来自己际遇会是什么样子呢?可是,有一点是非常确定的!”他忽而盯住林冲:
“继续留在汴梁,继续留在高太尉手下,只能是死路一条!你说,是也不是?”
林冲望着他坚定的眼神,心下不知为什么,不仅有了极大的触动,竟尔还生出很多的惭愧,甚至都有些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
“所以,咱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只有走!”王进叹了口气道:
“虽然不知前路为何,但逃出虎穴魔窟,总算是获得了一种新生,是吧?”
“而至于说后面,你看...”王进脸上忽然又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指着他身畔的史进道:
“我也没想到,竟然在华州城史家庄上,仅仅是路过那里,就能收到史大郎这等好徒弟不是?”
林冲望着史进,想到当日野猪林中,这个年轻人骁勇无比的胆气,利落雄健的身手,当时也就大大升起赞叹之意,毕竟对一个二十露头的后生来说,能将武艺练到那等程度,当真已是极为难得了!
所以,当时他便激赏又郑重地冲史进点点头。
“而且我自辞别史家庄,到了延州之后,立时便得到了老种相公的重用。”却听王进这时又道:
“实际上我当时就在想,若是凭兄弟你的本事,也能在老种相公帐下效力的话,那所能得到用武之地的机会,绝不会比为兄要少!”
他说的这是公道话,他虽比林冲的年岁要长,可是,两人的武艺,基本可说半斤八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