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小憩了一会,朱元璋舒展了一下身子。
年近六旬,他也感到了岁月不饶人,身子骨没有以前硬朗了,也越来越怕冷了。
他将一个毛毯盖在身上,斜着身子,睥睨的看着百官送上来的文书,已是深秋,不少地方都被大雪封路,能送到他面前的奏疏比寻常时候少了很多。
他最近也是懒得轻松了一些。
在批阅了一阵奏疏后,朱元璋似察觉到了一些异样,他狐疑的扫了下方空荡荡的位置,问道:“朴狗儿,太子去哪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太子怎么还没过来。”
候在殿外的朴狗儿连忙进殿,跪伏在地道:“回陛下,殿下去了太庙。”
“太庙?”
朴狗儿点头道:“正是,今晨太子殿下召见了夏之白,不知商议了什么,等夏之白离开后,殿下就直接动身去了太庙,而后便一直待在里面。”
“又是夏之白。”朱元璋眉头一皱,他又道:“太子可有说什么?”
朴狗儿摇头。
朱元璋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迟疑了一下,道:“罢了,可能是太子想他娘了,让他在那边多呆呆吧。”
“你下去吧。”
等朴狗儿离殿,朱元璋浑浊的双眼,陡然闪过一抹冷色。
“夏之白,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前面鼓噪着要动一动军队,咱已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现在将咱标儿都直接逼的去太庙了,要是咱标儿真出了什么问题,咱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朱元璋冷哼一声,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夏之白前面说的那些,他其实有些意动,只是如果家国已定,牵一发而动全身,稍微控制不好,就很可能变成动荡全国的大事,他只能慎之又慎,不过对于军事,他还是很认同夏之白的看法。
大明必须有个稳固的根基!
军队就是最好的办法。
相较于文人的虚伪、矫情、贪婪,他一直都更喜欢武人的直爽,因而夏之白提到加强对军队的控制,从而让军队成为护卫大明的最后一道防线时,他是很赞成跟认可的。
而且他自己也觉得,自己那些子孙后人,玩心眼是玩不过那些士人的,所以干脆也别玩什么心眼了,直接控制武力,凡是玩不过的,或者是被文人欺负到头上,直接就杀。
把一个两个冒头的全杀了。
四周就安静了。
而且军队相对比文人更好控制。
尤其是在夏之白的理念下,朝廷派去的官员灌输忠君思想,再通过钱粮控制军队命脉,还通过征募等方式,让军队始终保持流通,避免军队出现塌方式崩塌,让军队始终拥有一定战力。
就算真出现元末时的民不聊生,大不了掀摊子,将那些文官一股脑全杀了,另造山河。
这也不失为延续大明的办法。
不过他也清楚。
想做到这些很难,目前还是要优先解决棘手的事,便是盘踞东北的纳哈出,唯有将盘踞东北的纳哈出给消灭,大明才能腾出足够多的时间跟精力来整顿大军。
进而一步步的实现军改。
他前面派汤和南下,其实也在有意摸南方卫所的底,情况不容乐观,军官贪腐欺压十分严重,霸占田地的事更是层出不穷,他之所以让朱标去琢磨,也是想让朱标先在南方试一试。
要是当真可行,再推广到全国。
顺便。
借机杀一杀南方的气焰。
他对南方一直不放心,南方的影响力在天下太大了。
大到他都有些忌惮。
朱元璋用痒痒挠挠了下后背,但感觉不得劲,又将痒痒挠塞进了衣服里,用力的挠了几下,这才感觉后背舒服起来,就在这时,朴狗儿的声音再度响起。
“翰林学士刘三吾求见。”
“宣!”
刘三吾迈着小碎步,毕恭毕敬的进到殿内,跪地道:“臣刘三吾叩见陛下。”
朱元璋哈哈一笑道:“刘学士,你跟咱还客气什么,平身平身,你今天怎么想着找咱来呢?是不是夏之白编教材的事,又惹了众怒?”
朱元璋似一眼看出了刘三吾的来意,笑呵呵的调笑起来。
刘三吾面色一滞,随即就恢复如常,根本没有受太多影响,一脸严肃道:“陛下明察秋毫,臣今日前来,正是来弹劾夏之白大学士的。”
“此人太过霸道,独断专行,仗着官高一级,更是目中无人。”
“若只是攻讦老臣,臣自没有话说。”
“然夏之白胆大包天,竟公然反对陛下定下的韬略,意欲启用‘墨、道’等百家学说,用以取代陛下定下的‘圣人之学’,此等颠倒黑白,混淆刚纪之徒,臣心中惊惶,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前来禀奏陛下。”
“老臣恳请陛下罢免夏之白大学士之位。”
“废除其编书之权。”
“以正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