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吾并没有走远。
他就站在殿门外不远,不过并没有回头,只是站在寒风中,一脸得意的抬手望天,他自认自己这首以退为进,当会让夏之白直接下不来台,而其他同僚一定也会赞成自己,纷纷拂袖离场。
他在等。
等其他人出来。
也是在准备看夏之白笑话。
夏之白没来之前,他刘三吾在翰林院地位奇高,也算得上是德高望重,鲜少有人不把他的话,他的建议放在眼里,但从夏之白来了后,情况就变了。
夏之白作为唯一的大学士,本就官职高他们一头,尤其又有一个状元的头衔,更是让很多人不敢造次。
连带着对夏之白是前倨后恭。
他十分不耻。
他私下其实没少想使绊子,只是夏之白个性太强势了,他也担心自己使绊子为夏之白发现,到时被夏之白捅出来,夏之白倒是不怕闹笑话,他若是损了名节,可是大事。
因而权衡一番后,终是没敢有作为。
也一直忍气吞声着。
如今,他终于找到机会了,翰林院学士也早就苦夏之白久矣,这次夏之白一来就是质疑‘中庸之道’,还搬出早就扫入历史尘埃的‘墨家、道家’等百家之言,更是惹了众怒。
天下上千年,早就是儒家的模样了。
他们自幼学的都是儒家经典,让他们去研究其他学问,这岂不是在刻意羞辱他们。
翰林学士又岂会听从?
他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直接开口反对,而且还点到为止,并不跟夏之白多纠缠,只是强烈的表达态度,他相信有自己带头,其他对夏之白不满的翰林学士,一定会跟随自己,齐声反对夏之白。
没有翰林学士支持,夏之白这书编不了!
他的想法也绝不会得逞。
“呼”
一阵冷冽的寒风刮来,冷的刘三吾缩了缩脖子,他狐疑的扭过头,有些不解的望向了翰林大厅,眉头微微一皱:“这是什么情况?我都主动带头了,其他人没道理不跟随,为何现在还没人出来?”
随即。
刘三吾目光一冷。
暗自在心中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一定是夏之白威胁其他人,这种事夏之白做得出来。
他嗤笑道:“强扭的瓜不甜,想靠这种把戏,强行逼迫众人就范,若翰林学士只是普通百姓,或许有达成可能,但他们是文人是士人,文人有自己的风骨跟清高,他们又岂会屈服?”
“我倒要看看,夏之白还能强留多久。”
一刻钟过去了。
风更紧了,雪也越下越大了。
只是明亮暖和的翰林大厅,始终没有其他人出来。
到这时,刘三吾已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转过身,脸色有些不自然,下意识,他就想迈步回去看看情况,只是刚将脚步抬起来,又连忙放了下来,他前面那么理直气壮的离开,如今讪讪回去,他丢不起这个人。
他也放不下这个脸。
在回与不回间,他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傲骨,准备离开附近。
他要遵从自己前面说的,上书弹劾夏之白。
当今陛下是尊儒家的,也十分的崇礼,夏之白这无礼之举,这数典忘祖,这胆大妄为之举,定然是得不到陛下支持的,到时被直接罢免官职都不一定,甚至他还能被任命为教材的主编。
想到这。
刘三吾心中一定。
“其他人碍于夏之白的强势,或许不敢反对,但陛下是明是非的,也是明事理的,知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更知晓另起‘道墨’,定会扰的天下人心惶惶、纷乱不休。”
“陛下不会同意的。”
刘三吾大踏步朝自己的偏室走去。
他要上书弹劾。
翰林院正厅。
方孝孺等人久久沉默着。
厚古薄今,今不必不如古,甚至今就要超过古。
因为他们是站在前人肩膀上。
若是连超越前人的勇气跟胆量都没有,那注定只能围在前人圈定好的范围内打转,这样的天下注定是没有希望的,也注定会在旧有历史轨迹中循环,自来华夏强盛,都在于‘变’。
而非是‘守’!
因循守旧,故步自封,那是弱者所为。
他们当成为强者。
至少要显露出强者姿态。
唯有如此,才能真正让天下人信服,才担得起才子的美誉。
这一句句话,回荡在众人心扉。
一次次扣动着心弦。
作为文人,他们何尝没有过雄心壮志,又何尝没有过以天下为己任,扫清天下积弊,还天下一个太平的盛愿?只是现实是残酷的,在一件件现实问题下,他们早就被磨平了棱角,也被磨去了锐气。
他们热血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