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五军都督府的诸位,兴高采烈的到来,就只为去行那‘下等’的‘攻城’,这样的将领,只有匹夫之勇,莽夫之劲,又岂能得到天下人尊重?又岂能赢得朝堂的支持认可?”
“我夏之白不才。”
“却为攻取北元提出了‘伐谋’、‘伐交’的主意。”
“而且得到了陛下的认可。”
“我只是一介文人,对军事本身并不擅长,却做了诸位将领该做的事,诸位将军难道不该感到羞愧吗?”
殿内死寂。
蓝玉、常升几人对夏之白怒目而视,傅友德目光微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冯胜捻着胡须,眼中露出一抹异色,神色却很茫然。
唯有汤和,暗暗点了点头。
夏之白其实没有说错,大明的这群将领,如今能这么肆意妄为,完全是仗着陛下的宠信,而一旦北方的战事停了,他们这些武将,至少绝大多数都将没有用武之地,若还继续在朝堂嚣张,就算陛下能容,殿下恐也不会容。
他们必须得为自己寻个出路。
他很早便考虑到了。
因而早早就开始‘思退’,也一直有意淡出朝堂,且极少参与朝堂纷争,也绝不轻易卷入一些是非,对家人更是极尽约束,就是担心会落下话柄,最终为陛下清洗。
这一点,他考虑到了,夏之白也考虑到了。
只不过跟他思考的方向不同,他只考虑到自己全身而退,夏之白考虑的更多,他想要维持住武将在天下的基本地位,而非是‘飞鸟尽,良弓藏’。
他要改造这些武将。
让这些只会打仗的武将学会动脑。
尤其是想给这些武将主动增加话语权跟重要性。
而他给出的正当性,便是‘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而在这个大的根本下,也对武将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便是要求武将懂兵法,要懂得‘不战而屈人之兵’。
更要明白‘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的武将立身之本。
唯有抓住武将的必要性,还有大明边疆的假想敌,大明的武将才能牢牢站住朝堂,不至于重蹈宋代覆辙,彻底掉入到以文御武的怪圈中,这些建议可谓真知灼见,也发自肺腑,也当真是在为武将考虑。
这一切都只为给朝堂证明一件事。
武将还有用!
只是
汤和抬起头,看了下四周,真正能听进去的,少之又少,蓝玉、常茂等人,早就习惯了战场厮杀,让他们静下来,思考更万全的对敌之策,属实是为难他们了。
至于傅友德等老将,他们早就年过半百,早就没了那股冲劲,自不会做过多考虑。
何况打仗来的直接干脆。
武将更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风格。
虽然夏之白建议很诚恳,但只怕难以为人听信。
汤和收回目光。
夏之白今日说的话,已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似乎根本没有任何顾忌。
直接把‘飞鸟尽,良弓藏’的大逆不道的话说了出来。
而且从一开始,夏之白就始终牢牢占据着主动,从一开始的开枪威慑,再到后面说了一大堆似是而非,又让人猜不透心思的话,一直有意牵着众人的思绪走,即便脾气暴躁如蓝玉,此刻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因为他们同样听得出来,夏之白这话里的深意。
夏之白长身而立,额头已溢出了不少汗水,他看向身前的武将,继续道:“既然诸位没有异议,那我便认为诸位认可了我的话,我说过,天下的作战风格正在发生变化。”
“对将领的要求也会越来越高。”
“三国时,曾有孙权劝学,继而有了‘非复吴下阿蒙’的吕蒙,今日我夏之白,同样奉劝诸位几句,闲暇之余,可以多看看书,兵书也好,还是其他书也罢,至少要多看,军事、经济,本就是政治的一部分。”
“脱离政治谈军事经济,本身就是不可取的。”
“随着火器的推广,就会如蒸汽机制盐一样,对未来的军事方向,有着非常大的改变,很多现有战术跟作战,都会渐渐地被淘汰,诸位是大明最优秀的将领,但同样要懂得,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道理。”
“当时代抛弃你们的时候,不会对你说再见的。”
“在接下来几个月里,北平那边会陆续送来一些新式兵械,到时诸位可以去研究一下,同时结合这些新式兵械,重新制定对北元的征伐计划,当然在这段时间里,我也希望诸位将军,能少一点私心,多以天下为重。”
“我相信在看到那些新式兵械时,诸位会对天下军事有新的改观。”
“也会明白为何暂缓北伐是正确的。”
“五军都督府,某种程度上,该发挥一些作用了。”
“至少不能只成为安置武将的地方,也当成为为朝堂提供‘上中下’军事战略的地方,这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