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坐其上,淡然的听着梅思祖的话,良久才点了点头,似对梅思祖的话有些意动。
见状。
梅思祖连忙道:“至于夏之白说的那些,很多都是无的放矢,迁移人口,当真有那么好迁移,问过地方灶户没有?若是他们不愿,到时岂不是更激起民怨?”
“古人云,治大国如烹小鲜,不可轻易大动。”
“夏之白焉能这点道理都不懂?”
梅思祖冷眼望着夏之白,带着浓浓的不屑跟讥讽。
夏之白目光扫了梅思祖几眼,冷笑道:“那敢问梅大人,朝廷当如何安定南方?”
梅思祖笑着抚须,嘴角闪过一抹得意,笑呵呵道:“既然你没有办法,那我就来说说我的想法,首先,盐政不易大动,地方本就不稳,又在盐政上乱下功夫,只会适得其反。”
“因而朝廷当适时接济,以安定人心,稳定地方局势。”
“此外。”
“朝廷当下令地方,积极吸纳无业灶户,给他们腾出一定的田地,或者给与一定的谋生之处,让他们能有糊口机会,双管齐下,这次南方引起的动乱,才能悉数平息。”
“南方也才能因此稳定。”
“治理地方,不能操之过急,更不能操之过切。”
“过刚易折,过柔则靡。”
“需要恰到好处,将地方激动情绪平复,又给予地方百姓一定安抚,同时为他们谋求一定的生路,如此情况下,百姓才会生出希望,才会对朝廷生出感激。”
“我大明朝才能长久。”
梅思祖朝着朱元璋恭敬一礼,满脸的笑容。
他自认自己给出的解决之策,是当下最好的办法,不仅能妥善解决地方之乱,还能安定地方百姓,而且朝廷付出的代价极小。
他相信陛下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李善长笑着抚须。
原本脸上的担忧,此时也彻底消失,变成了镇定自若。
梅思祖是有急智的人,虽田靖、夏之白发难突然,但在短时的手忙脚乱下,他们很快就稳定了阵脚,也飞快的想到了应付之策,而且这些处置之策,明显更符合‘上意’,也更切实可行。
李善长挑眉看了眼田靖,最终把目光移向了夏之白。
他很清楚。
田靖没有这个胆子。
真正指使这一切的,只可能是这夏之白。
他倒想看看。
这个夏之白还能弄出什么幺蛾子。
夏之白轻笑着摇摇头,讥讽道:“敢为梅大人,当真用过脑?”
“你这是什么话?!”梅思祖一愣,随即面露恼色,怒目瞪向夏之白,夏之白竟敢当众骂他没脑子!
夏之白道:“既然梅大人动过脑,不可能发现不了,自己话中的漏洞,这些人是灶户,是单列为一户籍,在朝廷严格的户籍制下,灶户只能制盐,不能从事其他。”
“不废除灶户制,就让灶户从事其他,岂不是牝鸡司晨?”
“敢问依据何在,道理何在,王法何在?”
“你是在乱法!”
梅思祖脸色微变,恶狠狠的瞪了夏之白一眼,冷声道:“非常时候当行非常之法,便宜行事有时也未尝不可?”
夏之白漠然道:“但他们依旧是灶户,他们的子孙同样只能为灶户。”
“难道朝廷还要为灶户长开门路?”
梅思祖一时哑然。
这自然不能。
但如果不这样,那就要废除灶户制,这一旦废除,牵涉到的人跟钱,就太多了,梅思祖沉默下来,目光带着几分祈求的望向四周官员,只是其余官员也都不由双目望天,一副不要牵涉到自己的模样。
夏之白看向四周,淡然道:“从任何角度来看,灶户制都已不合适了。”
“对朝廷只会是一个负担。”
“灶户制存在的越久,对朝廷的负担就越重。”
“而且梅大人的想法,看似是为国为民,实则不然,因为代价都是朝廷在承担,而且根本没有解决实质问题,只是对当下发生的事,做了草草的遮掩,试图将事情往后拖延,但拖就能把问题拖没?”
“即是说。”
“朝廷花了数十万银两,就为了把事情草草拖延下去,就为了让事情不在这时闹大,但拖解决不了问题,早晚有一日还会爆发,到时朝廷又得拿出数十万银两安抚,一次复一次,朝廷还要为这糟糕的盐政,投入多少钱粮?”
“梅大人你当真是在为朝廷考虑?”
“而非只想尽快息事宁人!”
“如果大明朝的臣子,全都做这些‘赔钱赚吆喝’的事,那我大明朝岂不彻底烂下去了,今日烂一点,明日烂一点,早晚有一日,大明上上下下就全烂了,等朝廷给不出这么多银两,那地方岂不就彻底动乱了?”
“我等身为朝廷官员,当以朝廷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