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帝说起刘恕己的计策,陈济之病中惊坐起,疾声道:“陛下!”
“你也觉得有伤天和?”瞿帝问道。
“不。”陈济之几乎是与瞿帝一起长大,怎会猜不到他的意动,当下心中一沉,“臣也曾征战沙场,手下亡魂无数,国家危难存亡之际,又岂会吝惜敌军性命?只是瘟疫难以控制,一旦扩散开来,恐怕会人间将变炼狱,恳请陛下慎之!”
“二十多万人染病,哪怕成功控制住,最终也必将影响整个西南。”陈济之原以为自己与刘恕己做了几十年针锋相对的同僚,已经足够了解对方,然而直到此刻,他才猛然察觉自己从未真正了解此人,“陛下,我们也有大军在西南啊!”
他抱着一丝希望问:“刘相既然欲使此计,可是手中握着解药?”
……
在二人谈话时,监视陈府的武修拿不定主意,只好动用灵力赶回去禀报。
刘恕己得知自己前脚刚刚出宫,瞿帝后脚便去了陈家,心中不免有一丝意外:“看来他比我想象中要信任陈济之。”
“师父,那现在该怎么办?他已经进去约莫一刻有余。”
“暂时不必动手。”
武修抬头,却见刘恕己丝毫不露急色。
武修不太明白,之前明明说要不计代价阻止两人见面,怎么如今两人见了,师父却又像是丝毫不在意?
刘恕己本以为瞿帝至少会再召见自己一次,问清楚细节,却不想他竟然如此急切地去见陈济之!他们这个时机见面,反倒对他的计划影响不大,但陈济之在瞿帝心中如此重要,是万万留不得了!
“我要陈济之七日之后死。”他想到瞿山,叮嘱道,“七星之中玄危星就在朝中,我虽不知其身份,但料想可能是陈济之,如今瞿山与七星捆绑,同生共死,倘若此事被他所知,怕是会出岔子……”
他咬牙道:“布置杀阵,杀了陈济之,不容有失!”
武修一惊:“可万一他不是七星呢?杀阵无法启动第二回了。”
“我赌他是。”刘恕己目露精光,“放心,待过了这一关,我的摧天术便至圆满,倾天之力,这天下再无人能挡!”
瞿山的玄术本事确实不俗,可他如此惜命,被下咒之后就像是被一条被栓了绳子的狗,非但变得不好用,将来怕还会反咬他一口,即便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惜。
“布置杀阵之间给瞿山找点事,免得他算到杀机,从中作梗。”
“是!”至于为何会是七日后,为何杀掉陈济之就能练成神功,徒弟心中虽有许多不解,却仍无条件听命。
……
门窗关着,屋里有些昏暗。
瞿帝见床头有一盏灯,便吹亮火折子点了起来。
罩上灯罩后,他端详了片刻,见上面绘制了一只隐没云间的鹓鸟,便捏住灯沿转动灯罩,露出上面的题字,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梦泽三秋日,苍梧一片云。”
上面只写了这一句,他却诵出了下段:“还将鹓鹭羽,重入鹧鸪群。”
市面常见的灯罩上即便题诗,也大都是一些寓意吉利的,不会是这样充满充满不甘和迷茫内容。
且灯罩已经陈旧泛黄,显然很有些年头了。
“梦羽……”瞿帝面上被灯光染上一片暖融,而未被照亮的身后却显得沉冷,“你还是这样记挂他啊。”
陈济之平静道:“这是肖梦羽的笔迹,他死太久了,陛下想是没认出来。”
瞿帝愣了一下,提起灯罩细看,那笔锋遒劲锋利,力透纸背,写“梦”的时候习惯拖出一条长长的尾巴,末尾处还带了一个钩子,确实是肖梦羽的字迹。
瞿帝不奇怪这里有他的笔迹,只是诧异,那个人竟也有如此迷茫的时候。
“陛下忘了,臣年轻时与肖梦羽相看两厌,还是因为陛下才能勉强凑到一桌。”陈济之苦笑一声道,“陛下年轻时,总喜欢换上短打偷偷跑到臣府上,后来就多了一个肖梦羽。肖梦羽死前,曾提着一坛酒跑来寻臣痛饮,至微醺,他偶然见到罩上的鹓鸟便提下这首诗,他还问臣,说‘倘若陛下见了这首诗,可能知我心’?”
瞿帝捏着灯罩的指尖像是被烫到一般,瞬间松开。
陈济之的话却还在继续:“可他不知,陛下自登基后政务繁忙,再不曾来臣这里玩了,臣亦未曾想过,这灯罩还能等来陛下。”
瞿帝不敢想,肖梦羽写下这句诗的时候抱着怎样的期待。
那段被刻意尘封的记忆乍然掀起,犹如泄洪一般。
陈济之是先帝为瞿帝挑选的人才,七八岁便入宫伴读,算是与他一起长大,而他认识肖梦羽,还是因为少年时期对方“横空出世”与陈济之齐名,有人称二人为“大瞿双璧”。
彼时肖梦羽刚从边关回来不久,突然间便名扬瞿都,瞿帝认为对方担不起这个名头,故而跑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