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开春,朱厚照即将大婚,弘治皇帝为自家儿子可谓操碎了心,陈策本以为弘治皇帝召他来是商讨朱厚照成婚的事。
但不是。
弘治皇帝面色不太好,看到陈策后,苦笑道:“纯简,朕有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你。”
不等陈策反应,他便自嘲道:“太医院那边给朕诊断了身体情况……”
陈策听到这话,已经大概明白了什么。
弘治皇帝叹口气道:“太医院那边说,朕操劳过度,掏空了身子,恐怕命不久矣。”
这对任何人来说无疑都是晴天霹雳,谁能接受好好一个人,说快不行就不行了?
陈策时日无多最起码大家都有个接受过程,也不至于那么悲伤,因为已经悲伤过了无数次,都坦然接受了陈策即将离开人世的消息。
可弘治皇帝不同,他才三十出头啊,正是一个男人一个帝王一个父亲一个丈夫风华正茂的年纪!
弘治皇帝苦笑道:“以前朕总是操心你的身子,现在好了,朕可以陪你一起走了。”
陈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虽然他早就知道会如此,但心里还是无比沉重,他问弘治皇帝道:“皇上,究竟怎么回事?”
“还有挽救的机会吗?”
弘治皇帝摇头道:“朕不知道,太医院那边也在想办法,年关前后太医院那边就已经对朕说了。”
看得出来,弘治皇帝也是消化了很久,才来召见陈策的。
“朕没告诉任何人,厚照还小,朕怕他承受不住。”
陈策心里愈加沉重,弘治皇帝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但他一定是个合格的父亲,他对自己儿子这份爱,让陈策动容。
“会好起来的,皇上不要担忧。”
弘治皇帝微笑道:“纯简你比朕想象的还要从容……”
陈策轻叹道:“太医院都束手无策,我也没办法,我能做的只有在心中默默替皇上祈祷,任何其他的事,都不吝在皇上面前作秀表演,我想皇上不希望如此。”
弘治皇帝嗯了一声,道:“朕到是不怕死,朕只是担忧朕走了,厚照该怎么办?”
“纯简,今天朕召你来,就是想与你一起想一想,如何能让厚照快点成长起来,能让他顺顺利利稳稳当当的接过朕手中的玉玺。”
“能让百官们日后受制于厚照,能让他快快成长,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成为一个未来合格的君王!”
“以前朕不理解你,为什么会揠苗助长,将一身本事全部教给厚照,让他快速成长起来,现在朕才明白。”
“究竟谁可以被厚照所用?”弘治皇帝忽然开口询问。
很显然,今年他要开始对大明百官做调整了,那些看不上朱厚照的官吏,即便再有才干,弘治皇帝都要给他调离中枢。
那些野心勃勃又有才干的所谓清官,弘治皇帝也断然不会将他们留在京师。
“哪些人注定不能被厚照掌控?”弘治皇帝又追加一句。
陈策沉思片刻,对弘治皇帝道:“李阁老和谢阁老办事四平八稳,但李阁老在朝中的推崇者实在太多。”
李东阳开了茶陵诗派,追随他的人很多,无论在民间还是在庙堂,李东阳的威望都很大。
弘治皇帝点点头,他自己在位的时候,对内阁多有退让,但朱厚照和自己的性子截然相反,所以如李东阳这样的文官清流,不能继续在执掌内阁,内阁要增添人,逐渐取代李东阳和谢迁的位置。
“费弘可入礼部。”
陈策给出建议。
费弘是朱厚照的老师,他没有杨廷和那样的古板中正,也没有焦芳那样的权谋心眼,大明现在不需要多么能干的文官,比如张居正那样的。
朱厚照也不需要这样的内阁首辅,他只需要一个听话的,能扶持他的,能纠正他缺点给出合理意见又不锐意进取的,对权力贪恋不那么强的内阁首辅。
费弘作为朱厚照东宫老师,他很符合。
“我的三位学生以及王守仁都可以入朝。”
陈策道:“我已经给他们交代过了,他们对太子的忠心毋庸置疑。”
徐经祝枝山和唐寅资历还不够,不可能一步调整到位,弘治皇帝点头道:“朕会慢慢给他们提上来。”
陈策沉默片刻,问道:“皇上……已经到如此地步了吗?”
弘治皇帝点头道:“去年年中的时候,刘文泰就告诉朕身子出了情况,半年非但没有好转,还在恶化,朕就知道朕什么情况了。”
“兴许就在今年,亦或者是明年。”
“朕怕,朕担心朕走了,你也走了,厚照最亲的两个人接连离世,朕怕他承受不住,他还是个孩子啊,可要残忍的面对这一切,你叫朕如何能狠下心?”
“朕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给他将未来全部安排好,朝政上的事不要太太操心,所以朕必须快些替厚照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