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喧闹的迎客声,如利针一样扎进王夫人心中,让她心如刀割,辗转反侧,坐立不安。
薛姨妈昨晚听说贾琮承袭荣国爵的事,也是吓了一大跳,还心神不定的半宿没睡安稳。
今早才听说自己姐姐病倒,于是带着女儿宝钗过来探望。
她自然清楚自己姐姐生病的原因,姐妹连心,她自然最明白王夫人的心思。
巴望了一辈子的爵位和荣耀,说没了就没了,而且还没的如此难堪,听说圣旨上把宝玉骂得十分难听,只怕以后出门都不好见人。
遇上这样尖刻羞辱之事,自己姐姐没被活活憋屈死,已经算命硬了,不过这又有什么法子,皇帝下的圣旨,那个还能说半个不字。
其实说心里话,薛姨妈此刻心里波动,并不比王夫人少,原先以为荣国二房要承爵,她心中早把宝玉看做袭爵袭产的金龟婿。
可是没想到贾家的事,居然能邪性成这个样子,没爵位的死都巴望不上,已经有爵位的偏偏天上还不停掉馅饼。
薛姨妈劝道:“姐姐,既然事情已发生了,你还是要想开些,虽然是琮哥儿袭了爵位,但一笔写不出两个贾,总归是自家人。
再说他一贯对姐夫十分敬重,也一定会善待二房的。”
薛姨妈一向心思世故机变,最擅长说好话套话,连贾母这样后宅老道之人,都能被薛姨妈哄得经常找不到北。
她刚才劝解王夫人的话,也是四平八稳,听着很有些道理,挑不出半点毛病。
但是王夫人如今的心情,那里是几句话就能抚平,特别是薛姨妈最后那句,说贾琮看在贾政的份上,一定会善待二房。
这话听到王夫人耳中,让她觉得异常刺耳。
让她心中泛起无边怨恨,自己丈夫和儿子,可是荣国府的嫡传血脉。
东府那个小子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娼妓生的庶子孽种,难道我们二房还要看他的脸色,才能苟活下去!
但是这话如今她只能在心中谩骂,即便当着自己妹妹,也不敢说出口。
不管她心中如何不服,但是贾琮因圣谕而承袭荣国爵位和爵产,已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而且这小子表面上温和,内里却是个狠角色,王夫人可没忘记,当年贾琮不过十岁,就凭着几句话语,就生生弄死了王善保家的。
之后自己的陪房周瑞家的,就因阻拦他带外头的女人入府,也被他逮住机会弄得充军为奴,如今都不知死在哪里了。
还有他身上的爵位和家业,也是在辽东亡命拼杀搏来的,别看他对老爷礼数周到,要是被他抓住痛脚,又发起疯来,自己如何受得了。
如今也只能靠着老太太,先熬过这段再说了……。
……
这时王夫人看到站在薛姨妈身边的宝钗,娇艳娴雅,光彩照人,心中微微一动。
她想到昨日的圣旨之中,将她的宝玉贬低得如此难堪,这消息如今只怕已传遍神京,她的宝玉一辈子的名声只怕都要毁了。
不知以后还能不能读书进学,但是想要像以前那样,以荣国之威聘娶名门之女,只怕是万万不能了。
有了那份圣旨的事情,哪家名门闺秀还敢来媒聘。
王夫人想到这里,又看了一眼人物出众的宝钗,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
好在自己早就相中了这外甥女,往日弄出那金玉良缘的说法,总算没有白费心机,如今倒是可以用上。
别人会因宫中那份缺德的圣旨,嫌疑自己的宝玉不堪,但是自己妹妹却是知根知底的,应该不会介意这些个。
王夫人想到宝玉如今的处境,心中难免生出担忧和警惕,只能先把失爵的苦痛放下。
说道:“妹妹说的有道理,虽然老爷这次失爵,但是琮哥儿也是荣国血脉,且他十岁到了西府之后,可是养在老爷膝下。
老爷对他的爱护器重,这家里上上下下那个不清楚,老爷对他真是比宝玉还要爱惜,和亲儿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如今他接了荣国府的家业,对二房自然要待之淳厚,不然道理上如何说的过去,荣国虽换了家主,但和以前也并没有什么两样的。”
一旁的宝钗听了这话,眉头微微一皱眉,她心思聪明透彻,那里听不出自己姨妈话中的阴森,心中不仅为贾琮暗暗担心。
薛姨妈听了王夫人的话,也是微微一愣,自己这姐姐可是气糊涂了,说出这种糊涂话哄自己。
琮哥儿继承了荣国府的爵位和家产,这个家怎么可能还和以前一样。
他能靠冲锋陷阵自己拼出爵位,还能让皇帝如此看重,生生又给他加了荣国爵,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善茬。
这琮哥儿但凡稍微厉害些,如今做了荣国之主,就能名正言顺入住荣禧堂,他就是让姐姐姐夫出府别居,旁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他虽然尊重姐夫,但毕竟不是姐夫的亲儿子,姐姐要是在这上头出手段,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