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刚要敲门,院门已经开了,又快速闭上。
“大海同志!”
黄大海刚走进去,便被院门内那双手紧紧地握住了。
“永年同志!”黄大海的右手上还提着包,也立刻搭上去,同样用双手紧紧地握住来人。
永年同志四十上下,戴着近视眼镜,一袭长衫,文质彬彬,他便是山城城工部负责人钱永年。
“你紧急叫我来,是不是出事了?”
“确实出事了。进去谈吧。”钱永年一手接过黄大海手里的提包,邀请他向正屋走去。
屋内布置简单,一张四方桌,两把椅子。
两人分左右坐下。
钱永年双臂趴在桌上,尽量凑近黄大海,声音轻而有力:“早上运送的那批货出事了。”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两名同志牺牲了,一人被捕.”
“我有责任。”平日里脸上堆满谄媚又虚伪笑意的黄大海,此刻严肃冷峻,仿若换了个人一样,“要是能早一步打通交通线,也不至于出事.”
“现在不要谈责任,而且问题也不在于你。”钱永年立刻把话接了过去,“问题出在人身上。”
“人怎么了?”
“押运人员擅自改变了路线。”钱永年沉着脸说,“本来货物计划走青木关检查所,但他们打听到那边人多,就临时变更了路线,换到了一品场检查所。”
青木关检查所设在通往西北的公路上,这里检查同样严格,但主要是查人。
国府最怕的便是老百姓跑去宝塔山,尤其是青年。
凡是去西北的,必须要有证明文书,文书稍有问题,轻则轰回去,重则直接扣押审查。
“欲速则不达。那,在一品场检查所到底出什么事了?”
钱永年:“据逃出来的赵福生同志说,刚开始一切顺利,给检查人员送了好处,检查的很敷衍,后来有个特务让他们留半车木材用于取暖烤火,几人不愿意,才和特务起了冲突.
特务们立刻变了脸,不但要让他们将木料全部搬下来检查,连车轮胎都要卸下来,这事立刻成了导火索。”
黄大海跑运输,对检查所这些人的盘剥和肆无忌惮早有领教,皱眉说:
“他们要木材给他们就是了,药品电台可比那些东西金贵多了,这不是因小失大嘛。”
“谁说不是呢,老刘老汪当时说尽了好话,可白狗子不干,眼看药品和电台要暴露,赵福生和陈满囤立刻就和他们干起来了。”钱永年叹了口气,一脸沉痛:
“他们就这么牺牲了,留下孤儿寡母,我该怎么向她们交待呢。”
“赵福生、陈满囤?新来的同志?”
“是。押运的任务很重,除了要应付各个检查站的盘剥,还要对付地痞土匪,上次咱们的一车货就被土匪劫走了,所以组织上特意从宝塔山调了几个精干,很能打,赵福生、陈满囤又是山城本地人,熟悉情况,谁想到”
“很能打,但就是不懂怎么和人打交道是吧?他娘的,一来就给咱们捅娄子。”老黄痛心又憋屈,忍不住爆个粗口。
“老黄,你也别抱怨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善后,将陈满囤同志营救出来。”
“赵福生同志呢?转移了吗?”
钱永年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上午十一点了,如果一切顺利,赵福生应该已经上了前往长安的火车。
这时,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钱永年走过去接起来,却一言不发,等着里面的人先开口。
片刻,电话里面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客人病了,很重,暂时回不去了,抱歉。”
说完,电话断了。
钱永年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蒙了,好半响才回过神。
赵福生不是已经拿到车票和新的身份了吗?为什么他没有如约上火车?
此人一旦出事,潜伏在警察局帮他伪造证件的同志首当其冲。
“出什么事了?”
“赵福生出事了。”钱永年望着老黄,“我现在马上要向组织上汇报。”
“.好吧。”老黄无奈地应着,坏消息接憧而来,这个年怎么就这么难呢……
“停车检查!”
张义的汽车刚靠近一品场检查所,一名手持红旗的士兵便迎了上来,他身后的木栅栏后,几支长枪已经举了起来。
开车的便衣将车减速,探出头说:“局里的公车都不认识?有什么好检查的。”
士兵一脸不屑:“别说是局里的车,就是戴老板的车也要接受检查。”
便衣被他这话气笑了:“你”
“行了,停车,配合他们的检查。”
张义挥手制止,早听说一品场检查所所长韦贤“霸气侧漏”,凶名远扬,他此刻算是见识了,连手下干事的说话都这么硬气。
当然,士兵敢说这话,也确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