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详了一眼,张义呵呵一笑,清除了化妆留下的痕迹,熄灭手电,提着坤包悄然出了家门。
出了门,他贴在墙壁上,凝神侧耳听了一会,将自己的皮鞋收入坤包,然后换上高跟鞋,哒哒哒一路走了下去。
公寓外街角处岔口卖气球的特务早就撤走了,换上了一个蹲在车辕上抽烟的车夫,张义目不斜视,踩着高跟鞋稳稳当当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一抹胭脂的香气飘入鼻翼,看着身形高挑、衣装华丽高叉腿的女人走过来,车夫喉咙一缩,忍不住吞咽口水。
他很想上去问下“小姐去哪里?”,但想到自己的任务,只能深深吸了口气,埋头抽烟。
再转头去看的时候,美人已经上了一辆黄包车,消失不见了。
“小姐,您去哪里?”
黄包车夫是个四十左右灰头土脸的汉子,一件破棉袄外面套着一件印着车行名称的棉坎肩,脖子上系着一条脏兮兮的毛巾。
小姐没有说话,伸手递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车夫眯眼一看,庆幸自己认识前两个字,“您去牛角街?”
小姐缩了缩脖子,点了点头。
“好勒,您坐好了。”
黄包车夫了然,转身卖力跑了起来,心里暗忖,这个娇滴滴的小姐大晚上去哪里做什么,那里都是商铺书店,大半夜都关门了。
莫非还有自己不知道的暗场子?
这个妆化这么浓,一身胭脂香气,双唇娇艳欲滴的小姐不会是暗娼吧?
八成错不了,大冬天穿这么单薄,打扮这么妖艳,肯定是暗中干有伤风化的事。
还这么傲慢,哼,看不起谁呢。
等咱老黄攒够钱,找上门去,一定要好好将你骑在身下蹂躏一番.
在车夫想入非非间,牛角街已经到了。
小姐拉开坤包,利落地甩出一张100元法币,看也不看他,扭着蛮腰款款走了。
“呸,能耐。”
老黄欣喜地收起钞票,暗啐一口,本想暗中盯着女人要去哪里,但女人去了几步,倏地转身盯着他,老黄只好悻悻一笑,拉起黄包车跑了。
算了,法币虽然严重贬值,100元也够给家里买点急需的了,这个年也算熬过去了。
收车吧,今天收入200元,回去也不用看黄脸婆的脸色了。
唉,这个世道,真难啊,做男人更难。
一心书店。
张义隐身在街对面暗暗观察着。
这时,他已经脱掉了高跟鞋旗袍,换回了自己的衣服鞋子。
观察了一会,见没有风吹草动,他才探出身向书店走去。
“咚——咚咚咚”,一长三短,敲门声在王乃器的书店响起。
侧耳听到书店里有了动静,张义将情报放在门口,悄然消失。
王乃器披着一件棉袄小心翼翼出来,将情报拾起,忽然,他轻轻嗅了嗅鼻子,空气中隐隐还残留着一抹胭脂的香气。
他眉头一挑,女人?难道‘美人鱼”,不,难道“深海”是女人?还是他发展的帮手?
不应该啊,即便是帮手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将自己的住址告诉她,即便这个人极其可靠。
因为在王乃器看来,“美人鱼”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这种人很难相信第三者。
如果她真是女人,那么自己以前的所有猜测都会被推翻。
“美人鱼”难道真是女人?
胡乱猜想着,王乃器警惕地扫了几眼大街,连忙将门关上。
摸黑点燃一盏油灯,光晕里,露出餐桌盘子里吃剩一半的饺子,十几只饺子像士兵一样整整齐齐排队站着。
“是他吗?”妻子林秀梅这时也穿着大红色的睡衣走了出来。
王乃器压下心底的猜疑,点了点头,默默打开情报看了起来。
还是歪歪扭扭的“鸡爪体”,字迹潦草凌乱,但透出的信息却让王乃器惊出一身冷汗。
老家那边已经抓捕了“影子”,宝塔山竟然还隐藏着54名特务,尤其是两名已经潜入了军委二局这等核心要害部门。
戴雨农这个特务头子好大的手笔。
林秀梅走过来,看了看一脸凝重的王乃器:“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老家又进老鼠了。”
“还有其他的潜伏特务?”林秀梅嗡一下,愣住了。
“现在我们掌握了名单,他们落网只是时间问题。”王乃器轻笑一声,仔细看完情报,望着林秀梅,神情又严肃起来。
“今晚不能睡了。一日揪不出卧底,戴春风一日寝食难安,深海同志想了一招,需要组织的配合,时间紧迫,你马上将情报汇报上去。”
王乃器对着她耳语几句,林秀梅听得眼睛闪闪发亮,立刻去内屋换了一件衣服,准备出门了。
“把这个带上,以防万一。”王乃器从床底暗阁摸出一把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