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易盯着她看了一会,忽地笑道:“这就够了。”
说罢,他把那碗米饭连筷子一并接过。
严娘子不好意思地退开,接着转过身去,呵斥那些孩子别玩得太凶。
陈易朝严娘子那边直直看着,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接着扫了殷听雪一眼,见她好奇地看过来,陈易指尖一掐,不让她听见心声。
“你怎么盯着人家看?”殷听雪小声道。
“你说呢?”
殷听雪想到他的好色,而严娘子也算是标致,忽地一吓,
“难道你喜欢人妻吗?”
陈易愣了愣,有意逗弄她道:“是吧。”
殷听雪听得真切,又想到了林家小娘,陈易分明就对她有点意思,心里就更是笃定了。
她眉头一皱,不得不担忧他趁势见色起意,做些掳掠妇女的坏事。
若是如此,趁早把眉头扑灭才好。
“你不要看人家。”殷听雪扯着他衣袖,“看我,我也是人妻呢。”
她带点哀求的语气落耳,陈易哑然失笑。
他松开手,不再掐诀,殷听雪听到他心声,旋即恍然大悟。
严娘子让吵闹的孩子们渐渐安静下来,转头就听见那道士开口:“走了,不多留。”
“那我送你们。”严娘子赶忙道,对二人,她不会有一点怠慢。
于是她就小心关好门窗,仍旧披头散发的模样,但眼里多了些过往不见的清明。
她本来就不疯,所以才能装疯卖傻,扛住摇摇欲坠的小家,女子不是生来就内心刚强,只是在丈夫死前的一声声呻吟,慢慢建起了高高堤坝。
家里的天塌了,她得抗住。
一路相送,她把二人送到了巷口,此时天色昏暗,暮气沉沉,县城中遍染一派朦胧色泽,如同薄雾,老人们常说,这个时候,阴阳的界限并不清晰。
巷口处,那要走的道士忽然停住脚步。
严娘子正疑惑间,只见他慢慢蹲下身,把手里的饭往地上摆下,接着两根筷子竖到饭里。
“小七只是头小妖,法力不济,光靠它装神弄鬼,骗不了那么多人。”他忽然道。
严娘不明就里。
下一刻,她如遭雷击般定立原地。
那道士轻声道:“我看到他了,他还在你身边,一直都在。”
话音间,她也看到了什么,深深的暮色朦胧地笼罩巷口,影影绰绰间,似乎有道身影,伸出了手,想碰一碰她,却碰也碰不到。
他嘴唇嗡嗡,严娘子好像听到他在说什么,可在说什么呢?却什么都听不到,她嘴唇沙哑,颤声问:“他在说什么?”
“他说他对不起你。”
陈易身后顷刻寂静。
再一抬头时,严娘子仍旧一动不动,脸上多了两行滚烫的泪水,那故来高耸的堤坝突然溃开裂口。
她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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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昏黄得很是温暖。
陈易拍了拍手,道:“吃完这碗饭,你也该走了吧。”
热饭上的丝丝雾气顺着筷子飘起,凝而不散,不一会后,饭便凉了下来。
“速去,莫再回来。”
说罢,陈易掐指诵起超度经文,
“浩劫垂慈济,大千甘露门,十方化号,普渡众生……”
随着话音一字一句落下,那一点影影绰绰也随之散去,消弭在天地之间。
巷口处无声无息了片刻。
严娘子如同回魂,
“小女子谢过恩公!”
她跪了下来,俯下身子想砰砰磕三个响头,
可是人呢?
忽有清风刮过,再一抬眼,两位道士都已消失不见。
他们没受这一拜,于是就这样离开了……
…………
事已毕,陈易和殷听雪在县里多歇了一日,就要动身离开了。
大年初三,在小二处解了账,就见老板娘拎着一串风干好的腊肉走下,勾起刻意亲切的笑脸,问二人要不要买来路上尝鲜,陈易应了句“要”,她就连忙到后厨咔咔几下切好包起,送到手上时半点反悔机会不给。
一串腊肉收了陈易一百二十文。
“我们这没多收你,十斤五花才出六斤腊肉,还要盐、又要酒的,说回来,南面要打仗,到时盐又要涨价了,唉……”
说着说着,老板娘觉得自己卖亏了,竟有想收回来的冲动。
只是陈易已先一步放回到兜里。
风和日丽,艳阳高照,宽阔的街面上生着暖意,陈易和殷听雪一大一小两个寅剑山道士出了客栈,寻了条路往城外走。
二人还没走多久,林中窜出百灵鸟的身影。
是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