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易微微颔首,想了想后道:“他自言剑道不过枯草,自是来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所谓武道之所以称为‘道’,便是与天地共鸣,所悟的意,更是天地的意,周依棠所悟到了物我两忘,便是让剑与天地合一,吴不逾看到了这点,故此才说她是半个可畏后生,天下第九,当之无愧,而吴不逾的境界更深,剑道为枯草,近乎涅槃,天下之中,这本就是高至山巅的境界,如同凡夫俗子认清自己是凡夫俗子,随后一朝顿悟,涅槃成佛。”
闵宁听得认真,旋即又问道:“你说近乎于涅槃,那他到底还是没有涅槃?”
陈易吐出一口气,想起吴不逾身死道消时斩来一剑,若真落身上,生死犹为可知,他缓缓交代道:“近乎于涅槃,到底还是没涅槃,他视剑道为草木禾秸,而非无物,更百年来尽侯剑道大材,就注定他绝非超脱涅槃之人,而是心存冀望,正是这一点冀望,让他来到了新的境界。”
“新的境界?”
纵话语平静,闵宁直觉险象环生,若是如此,那陈易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陈易慢慢道:“我的境界。”
闵宁呆愣了下,下意识要噗嗤笑出声来,紧接着便又意识到,陈易所言非虚,有些尴尬地抠了抠墙面上的剑痕。
她深深呼吸,而后道:“你的境界?”
“算是另辟蹊径,也算是走了好运,我悟到了若天地无剑,何不剑成天地,如此一来,在我的天地,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就是…道理。”
有些话不便跟闵宁解释,无论是涂山氏、还是那梼杌,所以陈易只能简略来说。
闵宁略有感悟,轻轻颔首不语。
一旁的殷惟郢听得半懂不懂,但有一件事,她是听得分明。
陈易跟闵宁又拉开差距,这下闵宁是抢不了他了。
女冠心里压抑不住地掠过喜意。
若闵宁抢不了他,按先来后到的规矩,哪怕是当兼祧之妻,也还是得敬她三分。
这素来拎不清的女人隐隐约约明白,陈易境界越高,她的大夫人位置就坐得越稳,以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倒也不是不成。
何况这明面虽是一人之下,只是暗地里,谁在谁之下还不好说。
念及此处,殷惟郢松了口气,见闵宁以后要吃亏,要比陈易赢了吴不逾这事更叫她快意。
闵宁撇过一眼,无意中觉察到女冠眼眸里浮过的得意,嘴角一斜。
岂知她何曾在乎这些争抢?
陈易转头看天,吴不逾一死,天地间的剑意便凌乱起来,所以他以自己的剑为天地收拢了所有剑意,如今剑池再度恢复平静,虽然天开一口仍未修补,只是陈易没有给人收拾烂摊子的道理。
祸是全真教的人弄出来的,既然如此,就该他们承担。
陈易碰了碰剑鞘,如今已入三品,那么余下两年半内只消得入二品,便不虚与断剑客的那场问剑,时间一下宽裕许多,至于天下乱武,更是不再如先前般急切,原因无他,他的剑比先前更利了。
见闵宁脉象渐渐稳定无事,陈易起身想去看看陆英,忽地,闵宁抓住了他,笑问一句道:“晚上的时候,要不要搭把手?”
陈易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搭的是哪把手,殷惟郢就已双目直盯闵宁,冷声道:“闵少侠还需静养。”
闵宁不退不让道:“我不必动。”
这下陈易也明白是个什么意思,他眨了眨眼睛,与闵宁已是一年不见,而且认识这么久,就只尝过一回女侠的滋味,若说不想要,那是假得不能再假。
而且眼下剑池之事已告一段落,闵宁之后还要回身入蜀,又要天隔一方。
见陈易吞下一口唾沫的模样,殷惟郢一时有气,心底说不清道不来的滋味。
陈易用眼角余光看在眼里,轻声笑道:“你又吃的什么醋?”
应对习惯了,他少了许多局促,再加上之前明心见性,陈易肩上的顾虑少了许多。
更细点来说,
若大殷还要纠结这些…自己不介意强扭瓜曼,两个一块来。
福至心灵,殷惟郢隐约觉察到他语气的细微意味,低声道:“我…我没吃醋。”
陈易微挑眉毛,倒是让她给躲开了。
女冠心中暗诵太上忘情法,心绪平复,清淡道:“我先前说过,眼不见心为静,这一回也不计较你们。”
………
陆英倒也无事,仍旧是那般无形无相亦无我的模样,心比先前更加清净,陈易去见她,把一切都说给她听,她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像是无论发生何事,都与她并无关系。
一时半会是破不了她这等心境,更不能用强来,陈易只好徐徐图之,所幸的是,自己已悟得新的境界,已不是大放厥词。
回了绝剑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