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藏于一芥子大小的洞天之中,门中弟子也尽数深藏其中,只有不成气候的会被赶出洞天,于神州大地上四处游历。
关于桃源逍遥派的传说很多很多,忘忧酒便是最为出名的一个,人之所以有忧愁,便是因为记得太多,而忘忧酒不止可以让人忘却忧愁,还能让人沉沦在幸福的幻觉之中。
看完密折,素心斟酌片刻,出声道:
“这寡妇喝下了忘忧酒,只怕于娘娘谋划不利。”
“何解?”
“于这林寡妇而言,所谓忧愁不过于陈易杀夫,既然如此,那么这幻觉…大概是林府上的生活。”
素心的语速很慢,时刻注意着安后表情的变化。
据她多年来的观察,安后不会希望这林家小娘嫁给陈易以后,还会去想着别的男子。
而在素心的话语落下之后,安后云淡风轻道:
“素心,你不懂当寡妇的女人。”
“素心愚笨,请娘娘指教。”素心俯首道。
安后有条不紊地翻出另一份密折,看上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素心一看,那是关于林府的密折。
“林党还在时,本宫便一直有在林府安插谍子,固然不过是婢女仆役,听不到密谋一类,但足以将林府的日常事无巨细地汇报出来。”
安后慢悠悠翻动着密折,继续道:
“林琬悺过得好不好不说,但并不算幸福。”
素心凑近一观,便见其中关于“林氏”的大大小小段落里,时不时就有朱笔细心地做了注。
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常常希望儿媳门当户对,但娘家也不能太有势力,所以便择了林琬悺订婚,她嫁入林府时,几乎无人可依,连身边的陪嫁丫鬟,由于林阁老的谨慎都被调走到了别处去。
原本一位女子最能依靠的是自己的丈夫,但问题是,林晏从不碰她,常言说床头打架床尾合,可连床都没见过,林琬悺又如何能依靠他?
林琬悺与他也没有太多的亲近,而且这小娘守本份,不常出府,过的是把案台举到眉头的谨慎日子,她对于这林府而言,就像是个熟悉的陌生人。
“娘家崔府本就是林党的附庸,她便是有不满也不会说出口,看似本本分分,一切事处理得圆滑,可越是相敬如宾,就越是如履薄冰。
再者林府大小事务皆由林阁老在管,她在林府里也说不上话,手里没有权力,你说,手里连点权力都没有,又是个什么话都憋心里的性子,又何谈幸福?”
安后慢悠悠地吐着话,女人最懂女人这句话说不上对还是不对,但寡妇一定最懂寡妇,她说笑道:
“本宫便是天底下最大的寡妇。”
素心立马屈膝道:
“娘娘贵为一国之母,这话可说不得啊。”
安后笑而不语。
良久之后,她慢慢道:
“本宫听说守寡的女人会思春,而这林娘子日思夜想的,除了那个人以外又还有谁?
哪怕她不喜,她憎恶,她厌烦,可是她难道真控制得了自己么?”
不知怎么,这落地珠子似的话落到耳内,素心总有种瑟瑟发抖的感觉。
安后收起密折,抚摸了下桌上的红玉狻猊镇纸石,她指尖逗留了好一会,眸光不觉间放长,回过神来后道:
“她喝这忘忧酒喝得不是时候,私宴快要到了,为免碍事,还是给她送去解药,让她早些梦醒为好。”
素心应了一声道:
“是,娘娘,想来这只有短短一夜,对她也无甚影响。”
安后微微颔首道:
“都不着急,本宫对她还有安排,她这一回喝得太早,所幸发现得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