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的运转之下,混沌的一个个窍穴被打通,无比阴冥的地府竟然浮起了祥云,飘渺虚幻,时浅时疏,那幽蓝色的鬼火也逐渐变作橘黄色,阴阳此刻似乎在交替。
大虞先帝的龙袍迎风鼓荡,猎猎作响,阵法运转,一条无形的阶梯出现在了殷惟郢的面前。
殷惟郢愕然地看着那阶梯,那与地宫时所见的登仙之路何其相像。
怪不得…她的师傅玉真元君会参与其中。
梦寐以求的长生大道再度近在咫尺,殷惟郢眸光掠动,刚想抬脚,却又不由停下。
他还没回来……
殷惟郢看着那庞大的混沌。
“还不登仙?”
大虞先帝见她停住,不住高声疾呼。
瑞彩弥漫、青莲朵朵,登仙之路仙气渺渺,殷惟郢正欲抬脚,脑海里却掠过一抹思绪。
她要走了吗?
他还没回来,就要走了吗?
女冠止住了脚步,连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大虞先帝见她停住,脸色已然晦暗了下来,太华神女登仙的长生大道于此阵而言关键至极,不然也不会让殷惟郢作为阵眼。
而待她行至中段,黄泉河水溃堤泛滥,被吞没于河水中时。
他就能鸠占鹊巢,亲自登上这条长生大道,足以让他跨过众妙之门,位列仙班。
一如他曾取代景王的皇储之位。
“还不登仙?”
那九五至尊再度高声呐喊。
几乎整座鬼城的魂魄都汇聚到了混沌之中,再拖一些时间,这条长生大道就不再稳固。
高台之上,殷惟郢定定地站在那里,耳畔边,魂兮归来的歌声一遍又一遍。
她知道,这首祭歌是为这鬼城郢都所唱。
可她还是在想他。
他们真就这样分离了吗?
他真的就不会回来了吗?
女冠身上道袍鼓动,罡风掠过她的四周,刺痛着她的神经。
她忽然说了一句连她自己都想不到的话:
“父王,我不登仙。”
整座鬼城郢都都似乎随着这一句话而静了下来。
大虞先帝的脸色骤然僵硬,涌起了浓浓的不真实感。
谋划成百上千年,先夺去楚江王之位,掌控整座鬼城郢都,为这乾坤祭坛放出混沌,事到临头竟等来这句话。
半晌,
十二道冕旒之下,先帝的面容肃穆冷漠了起来。
“惟郢,由不得你了。”
他似是一声如父般的轻叹。
只是这为斩三尸弑母之人,又有何舔犊之情可言?
“起!”
先帝的身影似踏风而起,罡风翻涌,如言出法随般,整座鬼城的森森鬼气迎风而起。
漆黑如墨的阴冥煞气翻涌而来,由楚江王之血凝聚而成,如今被先帝如臂驱使,女冠惊愕地看向四周,刹那间见四方现出勾魂锁!
寒芒泛起,阴煞狠厉。
原来他早已有所后手。
哪怕口口声声对她视若己出。
勾魂锁顷刻缠绕住殷惟郢的四肢,当时直直钩住了魂魄,女冠闷哼一声,试着移动,然而四肢上却传来无形重压。
先帝冷漠的面容下,勾魂锁在将她一点点地拖向这长生大道。
却在这时,
天际之间,一道瑞彩破空而来!
宛若流星划过,沿路掠过阴冥薄雾,自身却泛起清风。
“师傅?!”
殷惟郢昂起头,惊声道。
砰!
刹那间,瑞彩顷刻贯破那四条勾魂锁,嗡动声中,煞气碎裂开来,而一袭道袍兀然现身,横拦在先帝面前。
仙鹤齐鸣,乘着罡风盘旋于半空之上。
玉真元君。
她鬓生华发,却又鹤发童颜,手持拂尘,侧脸朝殷惟郢微微一笑,而后看向那面有愠色的大虞先帝。
大虞先帝御风而立,手掌微微抬起,身后便是倒流的黄泉河水,而那条长生大道仍在屹立。
他不禁问:
“玉真元君,这是为何?”
玉真元君却只是淡淡反问:
“你骗得了惟郢,难道骗得了贫道么?”
先帝脸色微变,龙袍晃荡,似在映照他的思绪。
“先前几日,你多番问她元婴之事,朕便心有疑虑,不曾想你果真反了。”
先帝长长叹了一声,话音里不见气急败坏,也不见暴跳如雷,有的只是深深叹息。
他龙袍在身,好似仍是那九五之尊。
女冠已经将手搭在了桃木剑的剑柄之上,她额上泛起冷汗,事到如今,她又如何看不出这所谓的“父王”图谋为何。
古之君王,意欲长生不老,真只是为了长生不老么?
何故服丹苦修,就为上天做一小卒?
这谥曰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