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元天穆操持,但是地方上都是畏惧尔朱荣的武力,实际上经常不配合他的统治。
以至于尔朱荣占据冀州多年,还经常收不上来税,每次都要靠着军队去收税。
但是看到同样在苏泽统治下,同样是经过冀州,高欢就见到了完全不一样的场景。
冀州是被战火蹂躏最惨的地区,没有之一。
但是战火蹂躏,就如同被烧毁的山林,被燃烧掉的巨木,就是新生树林生长的机会。
比如当年的司空张家,也就是在羽林之变中被禁军包围府邸的张彝家。
张彝的儿子张始均,就曾经担任过冀州刺史,而张家在冀州的土地超过十万顷,但就算是这样,张家的土地数量在冀州豪强中,也只能排进前十。
冀州土地兼并的情况非常严重。
但是随着张彝身死,张始均也在六镇之乱的时候战死,张家就开始衰落。
这种衰落随着第二次六镇之乱达到了巅峰。
冀州的大量坞堡田庄被破坏,张氏的土地被流民占领,那些在州县拥有大量土地的豪族开始逃亡。
等到了尔朱荣统治时期,这些豪族已经凋零得差不多了。
这就给苏泽在冀州实行均田制度提供了大量土地基础。
当然,也有张氏的后人,拿着地契和田契,要求官府将他们的土地归还。
但是地方官员都硬气的拒绝了。
河北地区,已经是最晚归附的地区了。
作为郡公基本盘的关中地区,都已经实行均田制了,你冀州张氏有什么脸面讨要土地?
在这样的体系下,苏泽又下令就地安置流民,授予田地,这项政策就很快的执行了下去。
高欢路过冀州,虽然因为战乱依然残破,但是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已经明显精神面貌不同了。
有些乡村已经开始趁着冬天开垦土地,整修水利设施,提前准备明年的春耕了。
尔朱荣拿什么和苏泽斗?
高欢明白了这一点,更是觉得尔朱荣败的不冤。
在辽东的日子,他深切体会到了这种差距。
宇文泰的作战经验不如自己,兵员也不如自己,但是他有整个体系的配合,只需要操心战略上的事情就行了。
而自己却要操心各种问题,连契丹人吃不上饭都要管。
高欢再次觉得苦涩,原来不是自己不如宇文泰,而是自己一个人和宇文泰以及背后的苏泽在争,那又怎么争得过呢?
高欢剩余的那点野心也都烟消云散了,他这样的降将,大概会被赐予住在未来的国度,安心做一个富家翁好了。
苏泽和高欢也只是叙旧,最后倒是宾主尽欢,苏泽也没有提给高欢官职的事情。
这倒不是苏泽不念旧情,反而是他念及旧情。
如今天下该打的仗已经打的差不多了,开国的勋臣们都在为了子孙后代进行下一步的冲刺。
哪里有一个降将出头的机会。
甚至苏泽对高欢的亲近,会被苏泽麾下其他重臣忌恨,那日后高欢的结局肯定不好。
这样的降将,日后给了荣誉性的职位,养在新的国都中,就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等送走了高欢后,并州突然迎来了一场大雪,不知不觉中,年底已经到了。
晋阳城中,尔朱荣的年关难过。
晋阳城内缺乏燃料,已经有百姓将屋子拆了取暖了。
但是这种行为就是饮鸩止渴,等到天气更冷,城内就要冻死人了。
尔朱荣当然不会冻着,他麾下的士兵也不会受冻,但是这不是野外决战,不是靠着几千精锐就能决定战局的,守城是需要大量人力的。
没有工匠修葺城墙,敌军就会从裂缝中攻入。
没有百姓在后方制造守城的武器,就没有足够的武器防御敌人的进攻。
所谓众志成城,在守城的时候就是要团结所有人,要不然士气很快就会崩溃掉。
尔朱荣没办法,他只能派遣自己的精锐士兵保护工匠,开采晋阳附近的石炭。
石炭就是煤炭,并州的石炭很多,但是并州的石炭有炭毒(一氧化碳中毒和含硫杂质的毒烟),以往并州百姓也不会用石炭取暖。
今年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但是百姓在家中用石炭取暖,又连续发生了很多起石炭中毒的事件,这让城内谣言四起,甚至连天谴的说法都来了。
尔朱荣本来就有些迷信,这些年戎马生涯加上不节制的饮酒,他经常梦魇。
请来城内巫师来祷祝,但是依然没什么效果。
这让北乡公主非常焦急,可是也没有好办法。
尔朱荣每日都会登上城楼,看着浩浩荡荡的苏泽营寨,他的心情也从愤怒、想要和苏泽决战的焦急,变成了如今的平静。
如今主动权都在苏泽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