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如何卑鄙,无论为此战而延续寿数,是如何丑陋,我都要继续走下去,姬子昌所做的,只是断绝了八百年的赤帝,而我想要做的,不同。”
姜万象落下最后一子,微笑如苍龙,低声道:
「就让这旧日时代,和所谓的年轻人们一战吧。」
「大地被陈腐的枝条和树木覆盖了,只有一场彻底的野火,把这一切都燃尽了,这一场火焰,需要的足够彻底,只有如此,那大地之上,才能够重新长出新的草木,那就是春日。」
「八百年累积的东西太重,不经历最彻底的痛苦,不可能成就真正的霸业。」
「不经历痛入骨髓的变革,不会有真正的太平。”
公羊素王意识到了眼前这位君王要做的事情。
姜万象道:「公羊素王,你说儒门的学宫之中,各位宫主,皆有自己的追求,也学习其余学派的理念,那么夫子可曾学青史。」
「可知历代朝廷在中兴的时候,诸多改革。」
「可知为何他们无法完成,可知道那些学究天人,才兼天地,也悲悯苍生的大才子,大名士们的改革,明明切中要害,为何不能成功?」
公羊素王看着眼前的君王:「如一把剑。」
「剑刃指着自己,极难。」
姜万象道:「是,还因为他们在【内】,本身便是高高在上的权贵,革故鼎新,如一个人,持拿利刃,却朝着自己挥刀,如何能成?」
「文正公,半山公,多少大名士的所谓革故鼎新,所谓的改革,才稍稍切痛,便即中止,说来说去,不过都是这样的原因。」
「革故不彻底,便是不曾革故鼎新。」
姜万象拈着棋子,低吟道:
「百无一用是书生,读书人,读书人———·
「太软弱了,也不够坚定狠厉。
「唯独暴戾的,彻底的力量,才能够完成彻底的【革】,只有将故有的一切尽数碾碎,然后才可以让这天下,短暂恢复清明,等待着下一次的大争之世。”
「而今,这个机会,来了。」
公羊素王看着姜万象,窥见了这帝王胸中的浪潮。
姜万象落下棋子,起身了,笑:「你还记得我们十六七岁的时候吗?夫子,
当然,你的年岁比我年长许多,你十六七岁的时候,我十六七岁的时候,那时候的我们都年少。」
「我们看着世界,我们觉得长辈和老一辈的人腐朽不堪,觉得他们不懂得我等的大愿,觉得他们只是被这时代和天下雕琢出的人偶,毫无自己的气魄。」
「我们不同。」
「我们有梦。」
「现在,我是那个老一辈的了,人生不过就这些时日,该做的事情就要去做,否则的话,若是年少的梦也腐烂,就彻底来不及了。」
「此战之后,孤会和秦王分出胜负。」
「若是他胜,自不必说。」
「若是我等胜了——
姜万象的声音顿住,安静了许久,然后露出一丝微笑:
「我亦会死吧。」
公羊素王叹了口气,麒麟似乎懂了。
所有生灵都渴望着活下去。
没有例外,只是有些人,将其他东西看得更重。
姜万象拈着棋子,安静许久,露出一丝父亲的微笑,看着公羊素王,询问道:「夫子,观我儿姜高如何。
公羊素王言简意:
「温醇公子,若在太平之日,当是仁德之君。」
姜万象大笑:「他亦是年轻人。”
「若我胜,就请夫子,看看他所开辟的太平吧!」
「老一辈,终究会如火焰烧得彻底,我会掀起时代之火,我会裹挟着所有旧日天下的力量,裹挟着所有的世家,残留的大名士和盘踞的那些腐烂的东西,去和秦王一战。」
「就由孤,背着这八百年天下的阴影和扭曲。”
「和李观一痛快厮杀,无论胜负,那些腐烂的东西,都会在这一场大战里面,被秦王这一柄利刃斩碎,只是最后的结局,就看这刃口会否崩断断。”
公羊素王道:「应帝的气魄倒是大,但是,想要借助秦王的锋芒来完成自己的霸业,你却不怕被反噬。」
姜万象道:「反噬,又如何?」
姜万象道出了自己的抉择,从容不迫:
「借秦王,去扫平天下。」
「若孤成,则孤死,秦王亦死,旧日世家,贵胄,那腐朽不堪之物一并为秦王和孤陪葬,孤下去,去和秦王喝酒赌斗,给这世人和高儿,留下一个浩浩天下「若孤此计不成,则孤死,旧日天下,贵胄,那腐朽不堪之物,就为孤来陪葬,秦王活着,彻底踏碎这乱世的汹涌和八百年的阴影天下,留下一个得国最正。」
「无论剑刃是否崩断,无论谁赢谁死,也一定是一个。」
「畅快天下。」
公羊素王默。
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