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抗郑重其事地对燕天云道“乃是一人倚木之像,你幼年早孤,家中只有一个孀母相依为命,可是的?”
燕天云原见彭抗捣鬼,也觉好笑,不料他一口就说中了,顿时改容,说道“先生真让我吃了一惊——请接着断,接着断!”
彭抗点头,叹道“木乃东方青龙之像,一人倚木原本是升发之像,草木属阴,木即是母,令堂贞静贤惠是不用说了,只是木不能言,口角不甚便利,孤儿倚身未免放纵了你……”
最后,他说完,又啜茶笑道“你这个‘休’字写得像民间俗体‘乐’字,大荣大贵没有,大凶大险也是没有的,一身安乐是不用疑的——”
他忽然又转头问那刚进来的缙绅道“您先生问卜问字,还是起课打卦?”
“我在清河县里当差,我们东翁派我来请您到府里拆字。”
那缙绅也正听得频频点头,见问自己,从容一揖笑道“在这里听忘神了,我自己也有一段心事,想请先生断一断。”
“你不是自有心事。”彭抗道,“你是替别人断的,是么?”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缙绅也貌似吃了一惊,身子一探,问道“你怎么知道?这真奇了!”
“你口中说话,有金石之音,犀利如刀,”彭抗说道。
“口下有刀,乃是一个‘另’字,你另问的别人。”
缙绅低垂了头,半晌抬头说道“这真是不可思议。我奉了东翁的谕问来的,问的究竟是谁,连我自己也不知晓。”
彭抗凝神望着缙绅。
那缙绅不慌不忙地起身来到桌前,提笔写了一个“葉”字,放在了他面前。
便说道“占病,请断。”
“世字在草木之中,此病人恐有大凶之兆,是已经仙去了。”
彭抗端详着那笔极端凝方正的隶书,沉吟道“间字之人也占居中,不是寻常官员,乃是一个贵人。”
“葉子,非高大乔木,所以病者是个女的,而且身在旁支;”
“叶处树冠之上,乃是问字人的长辈,当是其父的如夫人。”
“字有葉字形,藥不成藥之像,恐是病因误用庸医之药而成藥。”
“——这是据字而断,其言质直,乞先生见谅。”
那缙绅听完,怔了良久,自失的一笑,摇着头便又惊叹道“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实言相告,我就是贺循,奉了我们清河内史的令,专程来请的——这几位大约就是五斗米教小师君等人罢?”
张元、杨泰诸人原对这位不速之客心存戒备,至此才松了一口气。
燕天云因笑道“我说面熟呢——我见过贺县令在县府堂上断案呢!”
“对店里人说,我出去给人看卦了。”彭抗笑着吩咐张元和燕天云。
“今晚兴许回不来,明天到老城隍庙设摊,有事你们那里去‘拆字’。”
说罢一让手,说道“驾县令,我自然叼光要坐你的马车了——咱们请罢。”
至此时,石寒总算带领自己的一队上百人马包下了客栈中的一个大院落,勉强安顿下来。
草草洗漱毕,正欲倒头睡个美美的好觉,忽见石方带领几个亲信护卫前来回报。
石方郑重其事地汇报道“公子,出于对河北绿林道安全警惕的考虑,我实在不放心,刚带着几个兄弟去客栈外县城里探查了一番,果然马上就发现了许多新情况,恐怕我们与五斗米教小师君、圣女等一行人结伴,并同居在此客栈,是大大的不妥!”
“此话怎讲?”石寒立即知道有情况,惊问道。
“据我亲自探查获悉,现下清河县城中涌入大量可疑人员异动,很可能是河北绿林道在大肆调动人手,准备先下手为强,今晚偷袭此处客栈,要将张琪瑛张元姐弟,和杨泰、燕天云等五斗米教所有教众人员一网打尽,连根拔起,当真是一山不容二虎。”
石方认真地如实答道“为了我们自身的安全起见,免受无辜牵连,我们现在就应当选择远离是非,与五斗米教撇清关系,此时我们暗中远远撤离开客栈还来得及,公子,望你尽早下决断。”
“没想到王弥此人行事如此果断决绝,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啊!”石寒随即发出一声感慨。
石方若有所思道“公子,只怕王弥也不是临时起意的决断,而是早已蓄谋已久,对他河北绿林道之外的势力坚决零容忍,势不共存,他高举义旗反叛的狼子野心早已可窥一斑。”
“嗯,他要统一整合整个河北的反叛力量,省得其它势力分了他的势,成为他尽可能积蓄一切大势的阻碍和拌脚石。”
石寒很是共情地点点头,马上又吩咐下去道“我们还是不来吃这个眼前亏了,能躲过去就躲吧,现在我们身边的只有一百余人的薄弱护卫力量,是万万不能卷入这场他们双边绞肉机般的大战漩涡,自讨苦吃的。”
“石方,马上传令下去,招呼大家现在连夜转移,立即撤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