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染苒像个影子护卫,躲在石寒后背影里,一身黑衣,佩戴护尘遮阳帽,黑巾蒙头蒙面,刻意保持低调,在外人眼里的存在感极低。
石方心无旁骛地在旁边侍候,要回应石寒问话,还要左顾右盼,观望风色。
石勒、逯明等十几个大小侍卫一身便装,扮作香客散在四周,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围在左右。
一个个心提到嗓子眼儿上,眼睁得滴溜儿圆,哪敢有半点疏忽?
石寒在庙外大场中转游一遭,又进庙去看。
大拜殿、轮回殿、地狱司……亦挤满了进香的人,香火烧得大铜鼎灼面炙肤,更觉热得不堪,忙退了出去。
又看到后院石栏里供奉着的十八层地狱——六道轮回转盘,也觉人工雕琢的痕迹太重,绝非真迹。
倒是其旁边一块汉白玉大理石浑然天成,引得他注目良久。
石寒一边出庙,一边对身边相随的石方道:“这块石头比我们茌平县衙里的戒石坊还要好,可惜,屈才了。”
石方笑道:“这容易,公子瞧得上,就是它的福分,叫人送过去就是了。”
石寒急忙摇头摆手笑道:“天下好东西太多了,如果看了都眼红,那成何体统?”
石寒再转到左边,一大群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踮着脚尖朝里看。
原来有一个说书先生儿,正在讲本朝故事,说的是“晋武帝伐吴”的故事。
把个主张伐吴的写奏上疏的杜预说成个半贤半圣的存在,南破东吴六路晋军,成五纵一横的布局,诸将统兵都刀枪不入。
石寒不禁莞尔,回头看石方,也在咧着嘴笑。
二人意会之间,站着听了好一阵子,听戏台上锣鼓吣当响,才离了说书摊儿。
石寒边走边道:“杜预在民间没想到有这么好的口碑,被人吹得神道中人一般,按他说的,倏出倏没,叫他们说得不像个人。”
“就像牛鬼蛇神似的,里头还掺和着王戎这恶心吝啬鬼的故事,尽是不实,不过为博人一笑,极尽渲染夸张之能事。”石方笑着接话道。
此时,人流越来越拥挤,台上铜锣板鼓敲得十分起劲,在演《关公挂印封金》。
台下人挤成了团,麦浪似的涌来涌去。
卖糖人的、卖冰糖葫芦的、卖甜羔的,在人丛中挤着高声叫卖;
踩高跷的扮演着《姜子牙封神》、《哪吒闹海》、《四魔伏诛》等节目……一队未走,一队又来;
穿着破衣烂衫的难民;厚补丁粗布衣的庄稼汉;油头粉面的鸨儿妓女……
还有些村姑穿着大红大绿的挤在一处,指指点点、你推我揉地说笑。
石寒随意浏览,见如此热闹不堪,倒还真有几分太平盛世景象。
只可惜现在天下大乱,哪里都不太平,承平之地仅此一家,别无分号,不过也显得尤其难能可贵。
等石寒再次出来庙门前,突然看到前面一片混乱,无数小生意摊主们正围着一群青皮游手争吵得不可开交,旁边看热闹的也越围越多。
石寒正奇怪,跟上来的石方脱口道:“莫不又是市井小混混们来收小生意摊主们的保护费了?”
“多半还真是……”石方不禁直摇头。
不经意间他又见到了那马大嫂夫妇俩,不过这次情况有点糟,他们烧饼摊已经收了,驼在驴背上,却被两个青皮游手一左一右使劲拉拽着毛驴缰绳,似要直接牵走,黑吃黑了一样。
马大嫂夫妇则紧跟着毛驴身后,死命拖拽着毛驴尾巴不松手。
“那不是又见到马大嫂夫妇,小混混们怎么在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公然抢夺他们的毛驴和烧饼摊呢?”石寒失声惊呼。
石方一看即透道:“多半他们不太愿意爽利上交保护费,这群天杀的嚣张市井流氓无赖就敢直接上手抢夺他们的摊位和毛驴。”
“走,一起上去看看!”石寒带了石方等众人挤开混乱的围观热闹人群,靠近到马大嫂夫妇这边来。
这让他想起了上次在茌平县城中偶遇到的摆馄饨摊位的牛大嫂夫妇,一样为了生存做小本经营,颇有些辛酸。
“马大嫂,怎么回事,这些青皮无赖怎要抢夺你们摊位和毛驴?”石寒靠近到了马大嫂这边,高声询问道。
“啊,原来是公子爷啊,”马大嫂再次见到石寒,眼中闪过一抹忧虑之色。
只得悻悻然如实道:“我们博平县城今日突然来了个什么吴七爷,好像什么河北绿林道,又自称什么五斗米教的河北游方渠帅,他们许多人马,并控制着这些市井青皮游手们,让他们来收我们生意人的保护费,真是离了个大谱,离谱他妈的到家,给离谱开门,搞得今日市场一片哗然骚乱。”
“我们夫妇因为不愿意平白无故交上去冤枉钱,于是起了争执,他们就没收了我们摊位,牵了我们毛驴,不肯让我们营生了。”
“五斗米道?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