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特丽莎就知道。
这位常板着脸的严肃女士可没有阻止快乐的小马驹撒欢。
显然,兰道夫已经明白,自己的妹妹再怎么也无法像那些待嫁的淑女一样有个‘平凡’的后半生了——没有人会娶这样的女人做妻子,倘若真有,兰道夫也要怀疑,那是不是别有图谋。
比如泰勒的嫁妆。
这年头,‘疯’一两个女人太常见了。
贝翠丝还不怎么会反抗,兰道夫生怕把她嫁出去没多久,就听闻‘疯’或‘死’的噩耗。
“…小姐,有些可怜。”
巴顿抿了抿咸涩的唇,看那抱着一箩筐贝壳满载而归的姑娘,心里多少泛起悲意。
她笑得越开心,清醒的人就越痛苦。
一朵赤诚却疯了的玫瑰,卖不上矜持优雅的价格。
而倘若不卑劣无耻地按价格计算买卖,巴顿甚至不知道该从什么样的角度判断‘幸福’这件事。
货工那塌陷、再也直不起来的腰和快要咳到喉咙的肺,是‘幸福’的象征。
女人身旁环绕、幸存下来的孩子和松弛下垂的,也是‘幸福’的象征。
巴顿认为贝翠丝·泰勒该被体面的祝福,在牧师的见证下,和一个背景同样殷实的男人成婚。
她拥抱世俗,免于劳动,甚至觉醒爱情。
这小水罐一样的女孩该有一个同样丰腴的后半生,平稳却不寡淡的日子。
她的下颚该由傲慢和刻薄雕凿出轮廓,垂坠脖颈的宝石项链被令人羡艳的妥善藏好,白日里承受追捧和嫉妒,夜晚在一路颠簸后洗上满身昂贵的肥皂气味。
这是巴顿能想到的,最好,也最安稳的未来。
“遗憾的是,她并不需要谁的同情。”
罗兰轻声说道。
贝蒂可不是那些面色苍白、带着半身病态的娇小姐。
她能撑开任何一条困瘦了姑娘的长裙,她敏捷、快乐,并且闲不下来的敏捷与快乐。
你可以用丰腴形容,也可以用生机表达,这株在花圃里扭出与众不同舞姿的玫瑰,让人几乎可以笃定她有一颗庞大的、发怒公牛一样强健且不停泵血的心脏。
“分外动人的女性,”罗兰抽出两支雪茄,和巴顿分享:“我看,傻瓜才不欣赏她。”
巴顿小心接过雪茄和火柴,学着罗兰的模样点燃。
就是看他的眼神有点古怪。
“你想要问的,特丽莎已经暗示我许多回了。”罗兰吐出一口白雾,眉眼弯弯。
巴顿…
他发誓自己是个硬汉,也绝不会像那些女人一样嘀咕谁家的狗生了孩子,谁家的狗又和谁家的姑娘怎么样了——他不爱在背后议论别人,但此刻却忍不住。
罗兰的话就像一把瘙的人心脏发痒的小耙子。
痒,但又挠不着。
“小姐很喜欢您。”
“也许我比兰道夫更适合做她的哥哥,”罗兰耸耸肩:“我也喜欢贝蒂,更愿意有这样一个可爱灵巧的妹妹。”
巴顿望着正试图把自己哥哥的食指‘骗’进贝壳里,然后玩命往下按的姑娘,心里嘟囔。
她对哥哥可不是这样,柯林斯先生。
……
波尔蒂港的傍晚和伦敦城不同。
那枚皇冠上的明珠经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蓝雾,那种能让诗人闻了大发诗性的雾。
当点灯人挎着长梯,一支支点燃泰晤士河码头旁的灯火,温软的弧线便会照亮浮荡沉默的航船和拍击码头的白浪…
以及那些流浪汉的屁股。
很快,就要有警察出动了。
波尔蒂港的海畔不是这样。
亮晶晶的。
鹅卵石淋了水,一片平原似的、长的出人预料的海岸在远处钟楼上橙色的灯火中,如同舞女手中摇曳翻转的缝鳞舞裙,无数枚燃烧失败的白色火星在罗兰眼里前赴后继地炸开,熄灭。
然后再次炸开。
漂亮极了。
游人们结伴而行,时不时向擦肩而过、素未谋面的朋友致以温和友善的笑容。
远处的马蹄声和海浪声,近处的交谈声,鞋底踏过石子的踩踏声。
罗兰明白为什么这里被称为度假胜地了。
“如果可能,我想在这儿睡一百年。”
“我看和在哪没关系,罗兰,你只热爱睡觉。”兰道夫拎着一瓶当地出产的、没有标签的威士忌,撸着袖子,叼着雪茄。
海风把他们的头发吹的东倒西歪。
“和泰勒先生谈的怎么样?”
“…你认为呢。”兰道夫吹出一口烟雾,发泄似的踢了踢脚下的鹅卵石:“他连我都不认识了,罗兰。一个父亲,认不出自己的儿子,记忆只停留在二十三岁…”
“这公平吗?”
罗兰惊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