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凑过去,借着罗兰留出的缝隙往巷子里瞧了一眼:
四五个无所事事的报童正摆弄一只巴掌大小的猫——它有着一对儿绿色的眼睛,浑身干瘦,几乎要皮包骨。粉肉上一层薄薄的、再苛刻的仆人都不会对它生出意见的小羊毛卷。
自它鼻梁起往下到肚皮都是白色,而分界线以上却是黑灰色。
就像…
一头古灵精怪的羊毛奶牛。
不过,猫咪的状态可不太好。
它正被困在角落,被一根细绳拴住脖子,挂在了横伸出来的木衣架上。
孩子们捡石头砸它,就像伦敦西区的富人驱逐穷人一样。
像极了。
甚至罗兰觉得…
没什么区别。
他们也一样听不懂穷人的哀嚎,就像孩子们听不懂猫的哀嚎——如果你非要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听懂彼此的语言,顺畅到就像和花了钱,点了蜡烛的花街姑娘们交谈一样…
这无疑是不现实且不合理的。
“这就是我不喜欢孩子的原因…给我吃一个。”
兰道夫顺手捏了一只虾放在嘴里嚼。
表皮煎的酥脆,里面嫩滑多汁,再蘸上甜料,非要形容…
“万物之父来了都得流口水?”罗兰沙沙沙地摇了几下小纸包,用拇指把死在底下的虾挤上来。
兰道夫瞪着眼,踢了下罗兰的鞋跟。
万物之父也太没有见识了。
“你从哪儿买的?我们回来的路没瞧见这摊子。”兰道夫边说边用手肘抵着墙,看那些孩子捡起小石粒子,黑白相间的猫则东躲西藏,被勒的发出凄厉叫声。
罗兰:“就在前面的巷口,做这买卖的女人——”
兰道夫:“她送给你的?”
罗兰:“…的女人卖给了一对年轻的夫妻——”
兰道夫狐疑:“那夫妻送给你的?”
罗兰:“他们在前面两个巷口发生了争吵——”
兰道夫:“哦,你开解了他们,所以…”
罗兰:“然后那位先生拽住了女士的头发——”罗兰停顿了一下:“…我帮他暂拿这份煎虾。”
兰道夫:……
“但你并没打算还。”兰道夫黑脸:“这叫偷,罗兰。如果他们反应过来,那就叫抢。”
罗兰眨着自己那双像婴儿一样自出生到今天还没犯过任何罪的大眼睛:
“你不是都给吃了吗?”
兰道夫:“…我就吃了一只。”
“处以绞刑的时候,恐怕不止有劫匪,还有他的同伙。”
“罗兰·柯林斯…”
罗兰又捏了一只表皮酥脆的虾扔进嘴里,咔嚓咔嚓嚼着:“我忽然发现萝丝说的没错,不花钱得来的东西吃着,的确比花钱买来的香。”
兰道夫想了想。
那倒是。
又捏了一只扔进嘴里。
两个男人你咔嚓完我咔嚓,嚼的不亦乐乎。再配上巷子里孩子们的阵阵笑声,猫的尖叫,以及身后起伏不定的叫卖声。
远处的卡文迪什只是沉默。
如果不是…
非要…
她绝对!绝对不会和这么没礼貌的人出来!哪怕多看一眼,她都不姓卡文迪什!
“所以,一只猫,有什么意思?”
“我有个朋友,”罗兰把剩下半包都塞给了兰道夫,自己掸了掸油渣:“她喜欢猫。”
伦敦城里又很少见到猫。
不,应该说,鲜少能见到饲养这种无情、冷酷、讨人嫌的动物的人——养狗很普遍,无论是作为宠物狗,还是绅士们用来狩猎的、价格比一万个穷人(连带他们的财产,如果他们有的话)还要贵的专门培育的猎犬。
狗在伦敦的地位,算是动物中仅次于马,价格甚至一度站上首位。
猫?
你会养一只心情不好就要抓伤你、让你染上病,牙齿像匕首一样锋利,吃饱了就骂你或彻底消失不见,总在半夜哀嚎,一宿过后将桌柜上一切摆件全都弄到地上的小怪物吗?
如果会,奉劝你不如生个孩子。
因为孩子起到的作用和猫相差无几——除了他们会讲话,会用人类的语言告诉你:我要吃这个、喝那个,给我钱,给我一个漂亮有钱的女人或一个壮实有权的男人…
然后等长大了,头也不回地和你说谢谢,再见。
除此之外,猫不受欢迎也因为其叫声,以及画家、诗人们用它塑成的艺术里多带有较为隐晦的兴暗示——譬如一副画中躺着个干干净净的姑娘,在她背后,趴着一只正清理自己的白猫…
这样的暗示无疑是不体面的,羞耻且登不得台面的——虽然每个人私底下都要干这样的事,哪个男人也不敢用自己最神圣的地方发誓,这辈子绝不和人欢爱:
可在台面上,在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