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先帝诸王抵达长安后不久,这一则消息,便火速传遍了朝堂内外,乃至长安城的街头巷尾。
既然是舆论,那就免不得要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言论。
——有人说,当今天子荣加冠亲政,斗志昂扬,打算通过自己对手足兄弟们的血脉压制,来进一步推动先帝朝,还没来得及推动完成的《削藩策》!
至于具体的措施,不外乎将先帝诸王,即河间、临江等先帝十二王,各自封到狭小的地方做王,并主动请求长安朝堂,按照太宗孝文皇帝推恩齐国故事,以推恩宗藩诸子。
也有人说,当今天子荣,才刚即位便和匈奴人打了一场,摆明是要做个武皇帝!
此番,大概率是要封三五个手足去北方,在不远的将来,那场必将爆发的汉匈决战中,为长安朝堂提供一定的帮助。
还有人说,天子荣加冠亲政,掌了大权,此番移封诸王,是要‘悖逆’先帝。
说是当今天子荣,实在不忍心弟弟们获封一郡,甚至半郡之地做王;
只是先帝之时,尚还只是监国太子的当今刘荣,也不好插手这等国家大事。
如今做了皇帝,又掌了大权,必定会推翻先帝对儿子们的安排,给弟弟们都寻个好一些的地方作为封土。
舆论热烈,物议沸腾;
虽然没有影响到朝堂,以及刘荣的任何决策,却也不出意外的,引来了东宫两位太后——尤其是窦老太后的注意。
于是,在诸王归朝觐见,且悉数抵达长安半个月后,窦老太后设宴东宫长乐,以邀先帝诸子,又诸刘宗亲、外戚。
换而言之:这,是一场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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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弟等,参见陛下~”
“惟愿吾皇千秋万代,长乐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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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参见太皇太后、太后~”
“惟愿太皇太后万福,太后躬安~~~”
长乐宫,长信正殿。
虽是家宴,但毕竟久离长安,阔别多年——甚至是人生中第一次,以皇子外的政治身份,出现在相对正式的政治场合;
面对御榻上端坐着的祖母窦太后、嫡母栗太后,以及长兄天子荣,先帝诸王不敢丝毫省去礼数,齐齐起身,便是大礼一拜。
对于诸王先拜天子,再拜东宫的小瑕疵,窦老太后也没太在意,只温笑着挥挥手,便当是招呼了自己的孙儿们;
栗太后居后宫多年,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等大场面,或者说是头一次感受到了‘嫡母’应有的待遇,更是一时笑的见牙不见眼,面上神情说不出的温和慈爱。
倒是刘荣,在弟弟们见礼过后含笑起身,丝毫没有端着皇帝的架子,板板正正对弟弟们拱手一回礼。
“诸王远来,车马劳顿。”
“今日,太皇太后设此家宴,以邀诸王同乐。”
“诸王肆意,百无禁忌……”
刘荣此言一出,殿内仅有的那些许严肃氛围,也随之烟消云散。
——诸王肆意,百无禁忌。
这当然不是说有了刘荣这话,与宴诸王就真的可以放浪形骸,甚至借酒闹事;
而是说,有了刘荣这个允准,众人谈笑间,不必再紧揪着‘太皇太后’‘陛下’‘王兄’之类的官方称呼不妨,转而可以用口语化的‘皇祖母’‘皇兄’等称为了。
简而言之:刘荣此言,算是准许了这场家宴,不需要遵守正式政治场合的一应礼法制度——不需要再遵守君臣尊卑,只需要遵守长幼之序。
既然不需要遵守君臣尊卑,那有些话,众人也就可以随手扯张‘臣弟酒后失言,斗胆妄语’的虎皮,试着同刘荣,还有两位太后委婉的说上一嘴了……
“皇帝所言极是。”
“自先孝景皇帝三年,诸王离京就藩,一别已有近四年。”
“——依祖制,诸王本当于去岁朝长安;”
“不料孝景皇帝宫车晏驾,诸王不得不再延一年,于今岁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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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我这瞎眼老婆子,眼睁睁看着从巴掌大点的婴孩,一点点长大成人的宗庙柱石、国之臂膀啊~”
“一别数年,这都成了丈夫!”
“若是有什么话,平日里不便表奏长安,又或是不敢告诉皇帝的,今日便敞开了说。”
“我这做祖母的,虽不敢说将孙儿们都护好,但也总不至于坐视自己的孙儿、先帝的血脉,在关东称孤道寡,却过着连豪强富户都比不上的苦日子……”
有了老太后这话,诸王心中大定,也当即运转起大脑,各自组织起语言。
很显然,在家宴之前,窦老太后和天子荣,已经互相通过气了。
若不然,窦老太后根本不可能如此开明的表示:有啥委屈,就都给奶奶说来,别怕!
眼下这时节,诸王能诉说的委屈,还能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