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种,是他懂,便按自己的能耐来折腾。
这样的官员,十个里面能有七个成气候,剩下三个就算没法高升,也大概率会成为能臣干吏。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以上这两种,都是好官。
而剩下两种,却是非蠢即坏了。
第三种,他懂,但就是不作为。
这便是后世人口中常说的尸位素餐,占着茅坑不拉屎。
这都还不算最可恨的;
最糟糕的,无疑是第四种:明明不懂,还非要瞎折腾,外行插手内行,闹的一县,乃至一郡之地鸡犬不宁,百姓难安。
相较于前者的消极不作为,后者的乱作为,无疑对百姓伤害更大、影响更大。
而在刘荣看来,汉家的官员——尤其是朝堂中央的官员,最应该避免的,就是这种不懂装懂、胡乱作为,外行指导内行的歪风邪气。
日后大权在握,刘荣自然会将自己的这一倾向,逐步转化为长安朝堂中央的政治生态标杆。
而眼下,天子启尚还健在,刘荣就算无法将这个观点转化为朝堂的现状,却也至少可以初步显露出来。
在场的四人,除刘荣之外的天子启、少府岑迈、太仆刘舍——显然都是聪明人。
真要说起来,这四个人当中最笨的那个,甚至很可能是刘荣!
故而,刘荣只是有意无意给了个话头,其余三人便很快明白了刘荣想要表达的意思。
——太仆,是九卿当中,几个专业性极高、对主官的专业素养有极高要求的部门之一。
不同于太常、典客等清水衙门,以及内史这种考验主官全方位综合能力的炼金石:太仆、廷尉等九卿衙门,是需要由专业人士领头的。
考虑到太仆的主要业务方向,是关乎汉家将来提兵北上、马踏草原的国家级战略项目:马政,这个人选的重要性,就更不容置疑了。
而在刘荣看来,卫绾这个太仆人选,专业性显然有待商榷…
“至于少府,儿臣倒是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妥。”
发表完自己对准太仆卫绾的看法,刘荣便强压下心中的郁闷,言不由衷的表达了自己对准少府石奋的认可。
至于为何言不由衷——为何明明不喜欢这个新少府,却还是要装出一副没意见的模样,也是由于刘荣不喜欢石奋的点,并非出于宗庙、社稷的考量,而是单纯出于刘荣的个人立场。
现任少府岑迈,对当今天子启绝对忠诚。
但好歹也还是个有脑子、有思想的人;
再怎么忠于天子启,岑迈也总还能在不犯忌讳的前提下,尽可能为刘荣——尤其是刘荣交代少府的那些项目,以及博望苑提供便利。
但石奋这个人,却是个莫得感情的“机器人”。
从这样一件事,就能看出石奋这个“万石君”,到底是个什么人了。
石奋这个“万石君”的由来,是当今天子启即位之时,发现太祖高皇帝年间,只在太祖刘邦身边负责杂物的石奋,以及石奋的四个儿子都已经官至二千石;
于是,天子启便惊奇的感叹道:一门五个二千石,石奋岂不是成了我汉家的“万石君”?
就这么一句半开玩笑的调侃,石奋这个“万石君”的名号,便就此流传了下来。
换而言之:眼下,石奋一门父子四人,就已经是人均二千石了。
而在原本的历史时间线上,到了天子启之后的武帝一朝,石奋的大儿子石庆官拜太仆;
作为太仆,石庆自然要为汉武大帝驭辇。
有一天,坐在石庆驾驭的御辇之内,百无聊赖之下,武帝闲聊般问石庆:请问太仆,朕的御辇,是由几匹马拉的呢?
武帝此举,大抵是想借此引出太仆马政的话头,让石庆就太仆马政的成功拍拍自己马屁,顺带让石庆对自己感恩戴德。
不成想石庆听闻此问,却是当即作出一副比祭祖都还要严肃的架势,当即停下马车,走下前室,在马车前来回踱步间,挨个数起那区区六匹马来!
从左到右、从前到后足足数了有七八遍,石庆却已经不敢掉以轻心,将随行的副手叫来身边,问道:在陛下的御辇前,你看到了几匹马?
副手虽疑惑,却也不假思索的答:六匹。
石庆再招来随行的禁卫统领中郎将,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得到了第三个人的答案,石庆才无比严肃、万般郑重的整理了一番衣冠和仪态,再走上前,大张旗鼓的跪拜在御辇侧方;
而后,便按照名士答对时的礼仪,对武帝恭敬地说道:回禀陛下,陛下的御辇,总共有六匹马…
恐怖吧?
吓人吧?
更吓人的是:这是石奋的儿子石庆,而不是石奋本人!
在平日里,石庆就总是因为父亲石奋太过于木讷呆板、不知变通,而闷闷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