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刘荣叹息着伸出手,将那顶明显大小不合适的青铜胄拿起,再用另一只手摸了摸田多黍的后脑勺。
“莫哭。”
“田伍长浴血奋战,身先士卒,何等英雄?”
“便是孤,听说了田伍长在战场上的风姿,也是敬佩不已。”
···
“既然没了父,又没了母,田氏的门楣,就要靠伱扛起来。”
“——哪怕田氏满门,只剩下你田多黍一人,但这门楣,也必须扛起来。”
“等日后开枝散叶,人丁兴旺,你田氏,还要靠你田多黍,来为子孙后人遮阴。”
“嗯?”
语气温和,言辞却不乏刚强的一番鼓励,也总算是让田多黍止住哭声,强撑着重重点下头。
对刘荣的疏离也少了些,当即便抿了抿唇,低头轻声道:“大人生前,是有三十亩田的……”
话音刚落,刘荣便含笑一点头:“孤知道。”
“骗走你家田亩的贱商,孤已经派人拿了。”
“——就先替你养在廷尉大牢;”
“等你再大些,孤便将那奸商交给你亲手处置。”
闻言,田多黍却是认认真真思考了许久,才坚定地摇了摇头。
“还请殿下,将那恶商处置了吧。”
“——大人身死,是在战场上为国捐躯,与那恶商钱氏并无关联。”
“虽然骗走了我家的田,但也终归罪不至死。”
“最主要的是:那么个卑鄙小人,不值得殿下用粮食养着……”
苦主有了决断,刘荣自也是不无不可的当即一点头,随口交代程不识一句,对面前少年也更高看了几分。
——条理清晰,恩怨分明;
是块材料。
“你,是叫吕去疾?”
“应该~是蓝田人……”
“妹妹到了伯父家,过得可好?”
“可通过书信?”
···
“嘿!是你小子!”
“贾四郎!”
“怎么样,这博望苑的营房,可是比你那破草堆住着舒服些?”
···
······
其实,军营内这上千孩童,刘荣能叫的上来名字的,也就是那么三五十个。
但耐不住栗仓实在太懂事儿——凑到点将台附近的,‘刚好’都是刘荣认识,起码是能叫的上来名字的。
就这么走了几十步,和七八个娃娃兵寒暄一阵,孤儿军上千‘将帅’看刘荣的目光,当即就变得不一样了。
——殿下,居然知道我们的名字!
甚至知道我们的经历!
他们当然知道自己的‘主子’,正是汉家的太子储君。
他们也知道:太子把他们召集在一起,在这军营住下,并非是要把他们培养成见不得光的一次性死士,而是要照顾他们的同时,将他们培养成一支百炼精锐!
至于太子赐下的百亩田,他们只当是太子担心他们自备,就让他们也和其他农人一样,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农田。
最重要的是:农田,意味着未来。
太子赐下农田,意味着这些孩子,都是有未来的。
只是直到今日,这些孩子才猛然惊厥:自己对太子而言,好像并不是‘那个谁’,而是一个个准确无误的名字!
这样的感觉,让这些还没有形成固定的三观——甚至还没有三观的孩子们,莫名生出了一种心潮澎湃的感觉。
而这,也正是刘荣的目的所在……
“将士们!”
待刘荣回到将台之上时,整个校场之内,已经是鸦雀无声。
故而,刘荣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号,几乎是传到了校场的每一个角落。
——至少,传到了这千百孤儿军‘将士’中的每个人耳中。
毫无征兆,且前所未有的被称呼为‘将士们’,孩子们自然是愣在了原地;
但在看到将台之上,那一个个身着官服的贵人们陡然挺直了腰杆,孩子们也当即本能的站起身,昂首挺胸,将逐渐灼热起来的目光,投向那道散发着莫名光芒的身影。
便见将台之上,刘荣猛然抽出腰间佩剑,再反手将剑猛地一插!
而后,便单手握拳,轻轻悬在已经插入木板的剑柄之上,目光严肃的在将台下的‘将士们’身上扫过。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汉家的忠臣义士之后。”
“——在为我汉家征战四方的过程中,你们的父祖血亲,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孤知道!”
“在闭眼前的最后一刻,他们最挂念的,便是你们——便是他们的亲人!”
···
“孤,很惭愧;”
“让这些忠义无双的英雄们,为我刘氏而身死他乡,孤,对不住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