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武是孝子,我就不是了?”
“把太后母亲、皇帝弟弟都气病了、气倒了——我难道就不感到羞愧、不感到哀痛了?”
“我也没想这样的啊?!”
“——还不是当时,阿武六神无主的找上了我,要我给阿武拿主意;”
“我又担心太子剑走偏锋,为了储位害了阿武的性命,这才让阿武先藏身在我这儿,把袁盎那事儿晾一晾。”
“顺便再探探皇帝的口风,也免得阿武傻乎乎的入了朝……”
话说一半,刘嫖又装出一副好似突然想起什么的架势,陡然起身岔气了腰。
“诶,不是?”
“还怪起我来了?”
“——把阿武藏在我这儿,合着我没吃皇帝挂落?”
“昨儿个,皇帝可是阴森森的盯着我,说驾崩的时候,要带个血亲手足一起殉葬呢!”
“帮阿武这么一遭,我半点好处没捞着不说,还被皇帝给记恨上了;”
“结果阿武非但不谢,反还怪起我来了?”
言罢,刘嫖便也煞有其事的将身子一别,摆出一副‘以后有事儿别再找我’的架势。
看似是要和梁王刘武决裂,实则,却是在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掩盖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
——刘嫖,真的害怕了。
不是怕天子启那句‘朕即崩,必殉一血亲’,而是前日,天子启对待自己,以及东宫窦太后的态度,着实吓到刘嫖了。
刘嫖是个精明人;
或许自大,或许自负,或许有时看不清现实。
但刘嫖无疑是个聪明人。
刘嫖自然也感受到前日,天子启那副临死一击,拼着死,也要为储君太子扫除障碍的决绝!
刘嫖,终于知道怕了。
直到前日,刘嫖才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皇帝弟弟——才刚坐了三年皇帝的弟弟刘启,或许,真的没有几天活头了。
至于那个自己一向不怎么瞧得上,却又怎都无法攀上的太子侄儿,也真的被天子启当成了江山社稷的继承人。
为了这个继承人——或者应该说:无论这个继承人是谁,天子启,都必定会穷尽所能,为自己的继承者扫清障碍。
但刘嫖意识到这一点,却实在是太晚了些。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刘嫖也同时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成为了太子刘荣最大的绊脚石。
至少是最大的阻碍之一。
——不能把女儿嫁给刘荣、无法成为刘荣的岳母,刘嫖百般不甘;
但眼下,刘嫖却已是顾不上这许多了。
在天子启——在一头即将迟暮,已经摆明了态度,要用自己剩下的全部生命,为下一任狮王扫清一切障碍的老狮王面前,刘嫖纵是百般不甘,也终只得咬牙低头。
至少,也是暂时低头……
“阿武,打算怎么办?”
假装和刘武闹了好一会儿‘别扭’,却始终没能等来梁王刘武上前哄自己;
偏偏时间不等人。
距离天子启给刘嫖,以及梁王刘武的时间期限,已经只剩下一天的时间。
甚至一天都不到!
如果明天天亮之后,第一道涌入未央宫司马门的身影,不是特意前去请罪的梁王刘武,那天子启,就必定将开启‘大杀四方’的癫狂状态……
“母亲如何了?”
对于刘嫖的询问,梁王刘武置若罔闻。
含泪哽咽着发出一问,又怯生生追问了一句:“皇兄……可还安好?”
听闻梁王刘武此言,刘嫖只心下一颤!
却不知此刻,梁王刘武问起母亲、兄长二人,并非是有什么其他的念头。
梁王刘武,真的后悔了。
悔不该当初,听信姐姐刘嫖的蛊惑,去动那不该动的心思。
搞到现在,别说是储君皇太弟了——就连本就拥有的王爵,都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搞得原本和睦的一家人,搞到现在:窦太后和天子启母子反目,天子启和梁王刘武兄弟阋墙、与刘嫖相看两厌。
就连刘嫖和刘武姐弟二人之间,也因为这次的事,而生出了不小的嫌隙……
“皇兄,当无大碍吧?”
梁王刘武又一声追问,刘嫖这才确定了梁王刘武确实没有‘逆天而为’的打算;
便应声做出一副羞愧不已的神容,低声说道:“母后没什么大碍。”
“不过是皇帝一口血吐出口,朝野内外都跟被捅的马蜂窝似的。”
“——一夜之间,不知冒出来多少‘老臣’,拄着太祖高皇帝赐的鸠杖、先帝授予的御剑之类,要太后出面给个说法。”
“母后不厌其烦,便只得托病谢客。”
听母亲窦太后并不是真的病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