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
不是突患恶疾或者遭遇意外而亡,是因为罪大恶极罄竹难书,才会被人给推上了断头台。
听说刽子手的大刀砍在脖子上的时候会很疼,是那种能让人感觉到自己神魂分离的剧痛,但是他一点都不害怕。
本来也就不该怕死的。
他是个作恶多端的反派呀!
在昏君手底下一路官运亨通,他能是什么好东西?活到这个年纪就已经杀了许多许多的人,好的坏的都有,老的少的也不分。
你以为皇帝宠臣好当吗?是随便动动嘴皮子就能换来权利的?
想得美。
没有丝毫依仗的农家子想要爬上高位,那就必须得做皇帝手中的刀,身边的狗,还有比如现在这个时候,被扔出来的黑锅。
本来他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倒是不觉得后悔,就是有些啼笑皆非吧。
反派这个词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其实他自己也没搞明白,但是裴定阳那个讨厌鬼身边那女的,就一直反派反派的这么叫,搞得他现在临死临死了,竟然莫名其妙的也认同了这个称谓。
反派,就是作恶多端之人。
可是他恍恍惚惚的记得,小时候自己分明也曾是个好孩子来着。
那个时候疼爱他的人还在,他还不是如今这人人喊打的奸佞恶贼。那个时候啊,他是父亲捧在手心里的骄傲。
是的,父亲。
这是林宥安冰冷扭曲的人生中,唯一还能带给他一丝温暖的两个字了。
他的父亲叫林远舟,从农家里硬生生考出来的一府解元。几乎每一个知道父亲的人,都从来不否认他的父亲是个非常聪明厉害的存在。
可是那样厉害的父亲,却无辜枉死在了赴京赶考的路上。或者说,他死在了那些人丑陋的嫉妒之心中。
然后自己的人生,便被颠覆了个彻底。
林宥安沉默的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看挂在天上的那轮日头。
好像接到父亲噩耗的那一天,似乎也曾出过这么好的太阳。冰冷又温暖,刺骨又心痛。每次午夜梦回,总是会被梦里的这轮太阳给吓醒。
因为那刺眼的阳光,突然间就变成了满目的血色。他的父亲就躺在那轮血泊之中,面目全非。
这真的非常让人难过。
所以后来,掌握了权势的后来,他就把杨佑德和周成光,一刀一刀的砍成了肉酱。
那是他第一次手刃仇人,心里实在快活的不得了。总想着那个时候他父亲得多疼啊?那这些仇人一定要比他父亲更疼上千倍百倍才行!
还有那个生下了他这恶贼的恶妇周玉荷,包括周家和杨家的所有人。放心,所有欺负了他又害死了他妹妹的人,每一个都不会被落下。
她们被施以同样的死法,声嘶力竭的活埋进死人坟墓之中,一点一点在恐惧和痛苦中绝望死去。
那一刻,他可真心痛呀!
他的妹妹,不过就是才几个月大的孩子而已。竟然是以这样悲惨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
每次只要一想起来,林宥安就觉得自己的心呐,还可以更冷更硬更狠更恶一些!但是,唉,算了,总归现在都要死了,还想那些没用的东西干什么?
好在当初报完仇了之后,他也顺手把恩给报了。小时候不知道林远山为自己付出过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得到了林氏宗族怎样的庇护。
等长大有能力把所有事情都给调查清楚了之后,他已经是如今人人喊打被家族除名的奸佞之辈了。
如此也好,小时候得过的那点恩惠,就用隐秘送过去的钱财也算还清了。现在他孤零零一个人,死就死了吧。
反正昏君都已经伏诛了,那自己这个奸佞活不下去,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无所谓的牵起唇角,扯出了个淡漠的微笑。不愧是当初被昏君一眼点出来的探花郎,这张面皮确实好看的很。
砍了一辈子罪犯脑袋的刽子手,此时竟然也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声可惜。如此大好年华的俊俏人,却马上就要失去大好头颅了!
“午时三刻已到,问斩!”
监斩官抽出一根令签投过来,刽子手便上前一步,抽出犯人脖子后面的吊桥牌。将人往断头台上一按,挥动起祖传的大砍刀,手起刀落。
林宥安感觉到后颈一凉,确实是有剧痛传过来。他就认命的闭上了眼睛,知道自己这辈子便是到此为止。
希望下辈子,别再当人了。
太累。
也太苦。
如果可以的话,下辈子就让他当一只恶犬吧。
他要早早的蹲在父亲必经之路的那个路口,然后用尽所有力气,咬死那些谋害了他父亲的恶贼。
这样,他就不用再当一只丧家之犬了。
爹爹,孩儿来找您了。
我很坏,我是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