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你就糟蹋我吧。”王伟不满地撅起了嘴。
“糟蹋。”杨毅哼笑一声,“我忽然觉得挺有意思的,东西方都有差不多的故事,但是结局不同,东方是人把狼打死了,西方则是蛇把人咬死了,这思维方式不同,结局也有这么大差异。”
“你是说农夫与蛇?”王伟问。
“嗯,”杨毅点点头,沉吟道,“看来那条被冻僵的蛇,该不该救,还真是个问题。”
“救什么救啊?那人就是自找的,活该。”王伟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逮着那些落水狗,就应该痛打,不然你今天放了它,将来它还会咬人的。”
“哎呦,我对你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杨毅略作夸张。
“佩服我,为啥?”王伟疑惑地眨了眨眼。
“这动不动就是鲁迅语录,整不起啊,整不起。”
“这话是鲁迅说的?”王伟莞尔。
“对啊。”杨毅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说道,“他老人家说,大概意思啊,对于落水狗,是决不能怜悯的,你看它现在要尾巴,乞求原谅、怜悯,一些可怜的路人,自以为很有良知,自以为很高尚,站出来说话了,要放过这条落难的狗,可是你今天放了它,它来日还会乱咬人的。”
“我擦!我真不知道是他说过的。”王伟难为情地挠挠头,“我就是想到哪儿,顺口就说出来了。”
“那你更了不起了,随便一想,都是伟人的高度。”杨毅笑着揶揄。
“损,接着损。”王伟无奈苦笑,不过见杨毅终于不再纠结王可,倒也暗自松了口气。
杨毅笑了笑,若有所思。
“又琢磨啥呢?”王伟点着一根烟,瞥了瞥杨毅问道。
杨毅叹了口气,说,“王伟,其实我真挺羡慕你的,敢爱敢恨的。”
“你不是?”王伟斜睨着杨毅,吐出一口烟。
杨毅皱皱眉,没有回答,反而感叹道,“如果这世上的事儿,都是非黑即白就好了。”
王伟狐疑地打量着杨毅,不知该接什么话。
杨毅吁了口气,继续说道,“就像中山狼的故事,我们平时听到的,都是删减的版本,有两大段被删掉了。”
“有两大段被删掉了,说的什么啊?”王伟头一次听说,充满好奇。
“狼不是要吃人嘛,人就要评理,实际上,在最后碰到那个老头之前,他们还找过杏树和牛评理,被删的就是这两段。”
“这我真没听说过。”王伟咧咧嘴。
“杏树说,种树人只费一颗杏核种我,20年来他一家人吃我的果实、卖我的果实,享够了财利,尽管我贡献很大,到老了,却要被他卖到木匠铺换钱,你对狼恩德不重,它为什么不能吃你呢?牛说,当初我被老农用一把刀换回,他用我拉车帮套、犁田耕地,养活了全家人,现在我老了,他却想杀我,从我的皮肉筋骨中获利,你对狼恩德不重,它为什么不能吃你呢?”
“这跟那老头说的完全相反啊,亏得最后碰到老头儿了。”王伟皱皱眉,“不过细品,你也不能说那树和牛说的没有道理,但和眼前的事儿又有什么关系啊?”
“那两段的确得细品,”杨毅摇摇头,“看来同一件事儿,大家站的角度不一样,立场也就会不同。”
“你到底想说什么?”王伟盯着杨毅。
“没啥,”杨毅挤出一丝笑容,故作轻松,“跟你一样,想到哪儿说哪儿。”
汽车在不宽的乡间公路上穿行,两侧是大片的覆盖着白雪的原野,一马平川,远方偶尔会看见一两台正在工作的磕头机。
“咱们该进苇场了吧?”王伟问。
“应该是进了,”杨毅向窗外张望着,“这周围的应该都是吧。”
“那怎么看不到芦苇啊?”
“应该被收割了吧,”杨毅回答得也不十分肯定,“王可说,每年一入冬,他们家就要割苇子。”
“芦苇还要割啊?”王伟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边向外张望一边说,“我看我们家河边的芦苇都是自生自灭,也没人管。”
“那是野芦苇,”杨毅埋怨地瞪了王伟一眼,“不收割,他们苇场种着玩儿啊?王可说,这一片是亚洲最大的苇场,当年日本人在的时候,就建了个造纸厂,芦苇是造纸的原料。”
“哦,长见识。”王伟恍然大悟,又不无遗憾,“我本来还以为能见到大片的芦苇丛呢。”
“那得是夏天和秋天,”杨毅顿了顿,“王可说,那个时候的苇场最漂亮,芦苇能长一人多高,又密又壮观。”
一连听到三个“王可说”,王伟心中涌出一阵怪异的感觉,他望了望前方,问道,“王可的家应该不远了吧?”
“快到了。”
“那——”王伟把目光转向杨毅,迟疑片刻,“一会儿怎么办?”
“不知道。”杨毅苦笑。
王伟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