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毅多少有些懊悔,但更令他沮丧的是,冥冥之中,似乎他一直被某种莫名的情绪所支配,对显而易见的基本常识都视而不见,这在他的执业经历中,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形,他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如果是刻意回避,或许他的心情还能好受些,但他自己很清楚,不是,绝不是,而那莫名的情绪,似乎直到此刻,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李东旭和王继伟谈论着各自假期的值班安排,王继伟抱怨和市局相比,基层要累得多。李东旭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听着王继伟唠叨,适时调侃几句。
杨毅充耳不闻,抽着烟,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很显然,王继伟刚刚脱口而出的话,一语中的,作为一个老刑警,他自然明白刑案中的要害所在,也像他自己所言,清楚可以操作的空间和边界。展鹏的案子办到现在,不起诉是一个可行的、看得见摸得着的选项,这样的结果,杨毅相信与案子相关的绝大多数人都会乐观其成,除了他自己,或许,还有展鹏。如果事情果真如此发展,不出正月,展鹏的确可以和眼前的几个人把酒言欢了。
“早晚有一天他都会出来,我可不想他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来。”杨毅又想起了李东旭在自己家里说过的话。他下意识地皱皱眉,瞄了瞄谈笑风生的李东旭,暗自叹了口气。当初李东旭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有多少出自真心?而他自己又该怎么办?杨毅一时绞尽脑汁,却百思莫解。
终于,三个人抽完烟,李东旭和王继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走向各自汽车的后备箱,从里边向外搬东西。杨毅定睛一看,两个人搬出来的东西可真不少,三个人一趟都未必能搬完,于是感叹道,“看来你们和展鹏的关系真的不错。”
“你错了,”王继伟笑呵呵地纠正杨毅,“不是和展鹏关系不错,而是和他家老太太亲近。”
“老太太真是把我们当儿子看,”李东旭补充道,“从上学时就是这样,这一晃都多少年了。”
这话上次杨毅就曾听到过,他眨眨眼,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于你们的老人来说,展鹏也是儿子吧。”
李东旭和王继伟都笑而不语。
“展鹏自首前,还特地跑了趟南口呢。”杨毅说。
王继伟一愣,看向杨毅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警觉。
“其实我知道,展鹏那是为了掩护自己的行踪,”杨毅咧了咧嘴,“我觉得他本来想告诉我实情,但一听说你们在捞他,干脆就换了个人,闭口不谈了。”
“那是,”王继伟松了口气,“他总不能做让我们前功尽弃的事儿不是,不然他得多对不住我们。那小子猴儿精猴儿精的,一个暗示,比咱们谁都明白。他要是耍起心眼来,咱们仨加一块儿,可能都不是个儿。”
杨毅记起李东旭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况且我们本身好歹也能捞人,旁的人都可以不管,自家兄弟还能不捞?”王继伟冲着杨毅眯眯眼。
“你现在真是的,话越来越多了。”李东旭双眉微蹙。
“杨毅又不是外人,说说怕啥?别人我才懒得说呢。”王继伟不以为然地瞥了瞥李东旭,李东旭只能苦笑。
“我知道你要了我们家的地址,我左等右等,也没听说你去。”王继伟意味深长地看着杨毅,咧嘴笑道,“我还以为我妈又多了个儿子呢,可惜啊,没等到。”
杨毅讪讪地红了脸,解释道,“我的确去过,那是为了确认展鹏离京的路线,但我没好意思上楼,觉得太冒失。”
王继伟盯着杨毅,哈哈大笑,扭头对李东旭说,“你小舅子挺实诚的嘛,我喜欢,下次咱们小范围聚会,把他也叫上吧,不管怎么说,也是圈里人,大家往后互相有个照应。”
“我看行,”李东旭瞥瞥杨毅,接着说道,“别光想着聚会,杨毅现在专做刑辩,给人揽几个案子,有油水的,像什么贪官啊、老板之类的。”
“那你得找经侦啊,找我干嘛?”王继伟哑然失笑,看着杨毅点点头说道,“往后我留意就是了。”
三个人连拎带搬,带着拿来的东西向宿舍楼走。这是一片大概建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单位宿舍,外表有些陈旧,杨毅越往里走,越觉得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识,待来到展母位于二楼的家,进了家门,他才恍然大悟——房间的格局与丁峰曾租住的那套房如出一辙。杨毅隐约记得听谁提起过,上世纪八十年代,很多单位自建住宅,用的都是同一套图纸,难怪他看起来一点都不觉得陌生。
事先通过电话,展母正在家里等他们,冷眼看去,这是一个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