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要给他翻案,”李东旭抬起头注视着杨毅,目光平静而坚定,“但是,我必须知道细节。”他皱皱眉头,接着说道,“杨毅,你身在案中,感情色彩就不说了,脑子里还会有其它一些先入为主的东西,你所以为的真相,未必就是最后的真相。咱们一起叨咕叨咕,没准儿就能厘清很多,你琢磨着是不是这个道理?你不是一直要追寻真相嘛,彻底的真相,才是咱们大家都想要的吧?”
杨毅咬住嘴唇,思忖片刻,点点头说道,“貌似有点儿道理,我不反对。”
“你能明白就好,”李东旭眨眨眼,扬了扬下巴,“说吧,从头开始,越详细越好。”
杨毅瞥了瞥李东旭,转头看看窗外的夜色,目光中不无担心,“那可不是三句两句就能说明白的。”
“没事儿,不是告诉你了嘛,我请假了,晚上不回去都可以。”
“那——”杨毅迟疑着看向李东旭,忽然咧嘴笑了,“我得先去解个手。”
“去吧,去吧,懒人拉磨屎尿多。”李东旭无奈皱皱眉,扭头看着杨毅的背影说道,“回来弄点儿喝的,和你费了这么多口舌,口干舌燥的。”
杨毅背对着李东旭,做了个OK的手势。到卫生间放了水,他盯着浴镜中的自己,匆匆洗了手,然后到厨房烧水,不大的功夫,他端着两杯冲泡好的咖啡回到客厅。
接下来的两小时,杨毅详细地讲述了事件的经过,从发现王可失踪、报案、认尸,到偶然间对展鹏怀疑并接近展鹏,再到展鹏自首、他和展鹏在看守所的交锋,最后又谈到汪强的落网以及他与展鹏的最后一次会面。当然,他特地略去了刘三儿、王继伟和王伟协助他查案的情节。李东旭一直静静地倾听,偶尔会插话,询问或求证有关细节。期间,两人不停地抽烟,不大的功夫,客厅就被烟雾所笼罩,杨毅不得不开了一扇窗。
“我得承认,你不仅敏锐,的确很执着。”待杨毅讲述完,李东旭盯着杨毅,长舒一口气。
杨毅笑了笑,未置可否。
“好,细节我都知道了,咱们一起分析一下。”
“你说吧,我听着呢。”杨毅吐出一口烟,“我喜欢复盘。”
李东旭把手中的烟掐灭,站起身,绕过茶几,双手插兜,瞥了瞥杨毅,在他的身旁来回踱步,开口说道,“这个案子的最大特点,就是几乎所有的证据都是孤证。”
杨毅抬头看看李东旭,静待下文。
“所有的关键案情,都发生在相对隐蔽的场所,且当事人分别只有两人。三个关键人物,总是两两组合在一起,分别是王可与展鹏、王可与汪强、汪强和展鹏。”
杨毅追随着李东旭的思路,下意识地点点头。
“这三个人依据彼此的亲密程度和利益关系,又可以分作两方,王可为一方,展鹏和汪强为另一方。值得注意的是,王可已经死亡,除了尸体,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或其它直接证据,目前在案的所有证据,几乎都依赖于展鹏和汪强的供述,如果考虑到两方的说法,我们姑且可以把它们看作一面之词,权威性和可信度多少会打些折扣。同理,展鹏和汪强关于对方的供述,因为他们有急于替对方洗脱的嫌疑,也存在这个问题。”
这些是杨毅从未思考过的视角,略感惊奇之余,他不禁对李东旭刮目相看。看来李东旭小小年纪在市局混上处长,并非浪得虚名,倒也没丢了专业。
“案发现场,更确切地说,案件关键场所,主要有两个,一个是河边,一个是汪强的家。”李东旭顿了顿,继续说道,“关于第一个场所,以展鹏第二次驾车离开作为分界线,可以分为两个阶段,分别是王可和展鹏,王可和汪强。至于后一个阶段展鹏是否牵扯其中,尽管可能性不大,但存疑。”
“可以这么讲。”杨毅吁了口气。
“其实在第一阶段,有一组目击证人,不,如果算上汪强,应该说有两组目击证人,不过鉴于汪强在本案的身份,他的证言的可信度另议。那对儿情侣的证言,顶多能证实在展鹏第二次驾车离开前,他没有加害王可,实际上意义也不大。”
“要是这么说,也没错儿。”杨毅附和。
“好,如果咱们都认同以上这些,咱们就可以把整个案件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应该没有什么争议,王可和展鹏在河边车震,争吵,展鹏两次驾车离开。这些分别有展鹏、汪强的供述,还有其它旁证。”
“这些的确都清楚,关键是剩下那两个部分,关乎案件对每个人的定性。”杨毅瞥了瞥李东旭,低头续了根烟。
“你说的没错儿,”李东旭停顿一下,继续踱步,“咱们先看第二部分,第二部分是王可死亡,其后被切指、抛尸。虽然高速收费站记录了展鹏回京的时间,鉴于无法确定王可死亡的精确时间,这不能作为展鹏未参与作案的充分证据。展鹏和汪强先后有三份供述,在展鹏的第一份供述中,他承认自己第二次驾车返回,独自实施了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