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利义满的面色看不出来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淡淡地说道。
“贵使的建议甚合我意我幕府定当秉持诚意,与南朝展开和平谈判。”
然而,就在此时,赤松义则却恰到好处地提出了不同的担忧:“和平谈判固然好,但若南朝方面不愿配合,或谈判破裂引发更大冲突,又当如何?”
蹇义微微一笑,从容作答。
通译继续用日语翻译道:“所虑不假,但和平谈判之路虽不易行,却是解决纷争的好路子,大明愿与幕府共同努力,通过外交与南朝沟通协商。同时,大明也相信幕府有能力维护呃,北朝的稳定。”
嗯,反正蹇义说的肯定没这么生硬,里面还带了不少典故,但奈何日本的通译没那水平,所以只能略过自己不会的,大概翻译了一下。
一色满範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大明使者所言固然动听,但言语终归是轻飘之物,实际执行起来却非易事。”
“更何况,一强一弱之人打架,中人令其停手,令弱者康复,又真的是公平吗?”
“南朝那些顽固之徒,如今有着大明的许诺,岂会轻易放下武士刀,坐下来与我们谈判?若谈判不成,我北朝灭了南朝,大明又将如何自处?”
可以说一色满範这番话,是这场宴会上说的最直白的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要不是大明的外交阻拦,那么南朝的灭亡,真的就是旦夕之间的事情。
但更重要的事实是——凭啥大明的使者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劝架?
原因更简单,因为你不听大明这个劝架的,那么你就很有可能不仅要对付眼前的对手,更要被劝架的一起揍。
武力,永远是外交的基础。
练了一身肌肉,手上拿着锋锐的钢刀,流氓才能跟你心平气和的对话,因为他畏惧你。
而若是手里拿着一本书,身材又单薄,那上去劝架,不仅不能止战,而且就得一起挨揍了。
高丽李成桂的灭亡,可就是不久前的事情。
北朝室町幕府害怕强横的明军渡海而来,更渴望通过贸易从大明获得财富来缓解自身窘迫的财政情况,所以才有了今天这调停之事的发生。
如果北朝室町幕府对于大明不畏惧且无所求,那么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些事情。
蹇义听了己方通译叽里咕噜的一番翻译,目光沉稳地望向一色满範,缓缓说道:“这位大人所虑,蹇义亦深知。然则,大明非但言出必行,更愿以实际行动展现诚意,本使将亲自前往吉野,磋商此事,”
足利义满见状,终于不再稳坐钓鱼台了。
他轻轻拍了拍手,示意众人都安静下来:“大明使者的诚意,我幕府已深切感受到。”
随着足利义满的表态,宴会厅内的气氛逐渐缓和下来。
宴会继续进行,觥筹交错,剩下就没什么实质性内容了。
宴会结束时,足利义满亲自将蹇义送至宴会厅外,两人“依依惜别”。
随后,蹇义又马不停蹄地前往南朝的吉野皇宫,与后龟山天皇及南朝重臣会面。
与北朝室町幕府颇有些不情不愿相比,南朝方面则对于大明的到来表现出了极大的期待,还有感激。
吉野的春日午后,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皇宫石阶上。
有些阴沉的殿内,大白天都点了不少蜡烛,烛光与日光交织,形成一片柔和的光影。
后龟山天皇早已在正中央的御座上等候,他的面容虽显疲惫,但眼神中很激动。
“贵使到来,万分期盼。”
后龟山天皇亲自走下御座,向蹇义躬身行礼,这一举动无疑是对大明使者极高的礼遇。
“国王殿下,我大明皇帝陛下深知南朝之困境,特命本使前来。”
蹇义没有称呼天皇,因为在大明这里,日本没有天皇,只有国王。
此时,站在天皇两侧的近臣们也纷纷上前。
“大明使者,我们南朝近年来饱受北朝侵扰,国土日蹙,百姓苦不堪言。北朝武士所到之处,无不生灵涂炭。我们曾多次尝试抵抗,却终因力量悬殊而屡战屡败。”阿野实为的声音略带哽咽,他的眼眶微红,至于是因为心中充满了对北朝暴行的愤怒,还是说对自身荣华富贵的担忧,那就很难分得清了。
“诸位放心,大明皇帝陛下派遣本使前来,绝非为了干涉日本或谋求私利,只是作为公正的第三方,协助南朝与北朝展开和平谈判。”
“只不过事情没那么容易办成,谈判过程中也难免会遇到各种阻碍,但大明与南朝交往多年,情谊总归是有的。”
蹇义没说太多,但这个态度,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说到这里,蹇义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果然,南朝君臣们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眼中的忧虑也减少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