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在他的顾虑中,是哪怕抚军将军陈元渊和上将军陈渴真同时起兵,会有多少人响应不得而知,能不能打得过效忠胡季犛的军队不得而知,就算打得过多久能到升龙府也不得而知,所以升龙府内的陈艺宗和他本人,在撕破脸皮的情况下,随时都有被胡季犛杀害的风险。
正如那句话说的——犹豫就会白给。
柱国陈日暾已经被胡季犛陷害致死,下一个就要轮到他太保陈元沆了,可这位老臣还在不断顾忌着不敢放手一搏。
很快,太保陈元沆的异常就被胡季犛安插在他府邸里的探子所发觉,虽然探子接近不了陈元沆,但这几日陈元沆饮食睡眠明显不规律却是能通过送餐和观察亲随动向察觉到的,这当然有可能是柱国陈日暾的死导致的,但还是被敏感的探子报给了胡季犛。
所以当太保陈元沆终于下定决心,秘密派出亲随携带着衣带诏,准备南下找到上将军陈渴真起兵清君侧的时候,这几日的犹豫就让他付出了代价。
经过搜查后,胡季犛拿到了衣带诏,看着上面刺眼的文字,阐述着他的十条大罪,胡季犛怒不可遏。
衣带诏事件让胡季犛意识到,最后的体面已经不存在了,陈艺宗的反攻已经到来,想要熬死这个老头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双方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想低调处理,他想等事件风波过去以后再收拾这些保王派,可人家也不是傻子,不会引颈受戮的,都在趁着有大明的干预尽可能地扩大风波。
于是没有退路的胡季犛起兵控制了整个升龙府和王宫,将太保陈元沆一家共一百六十余口男丁全部杀死,女人没为官婢,一时之间,王都内的保王派被尽数屠戮,而陈艺宗也被迫遁入玉清观成为道士,才算是保得一条性命,实际上就是被软禁了起来。
胡季犛担任了辅政太师、平章军国重事之职,封宣忠卫国大王,带金麟符,入居省台之右,算是彻底不装了。
而这件事情最直接的后果,就是逼反了抚军将军陈元渊和上将军陈渴真。
抚军将军陈元渊因为驻地在北方,所以胡季犛很快扑灭了他的起兵,并将陈元渊的陈姓改为枚以示侮辱。
而统帅着精锐龙捷军的上将军陈渴真就不是那么好对付了,他处在安南国和占城国对峙的最前线,也就是横山。
横山是分隔越南北部和中部的山脉,也是现在安南国和占城国的界山,走势基本是沿着北纬18°线分布的,西接大山,东连大海,绵延百里,是不折不扣的天然长城,最高海拔可达千米,主峰有且仅有一条路,把守着这条路的就是横山关。
过了横山关,占城国就无险可守了,因此实力大损的占城军,在此地囤积了几乎所有主力部队,安南军刚刚攻守易势,也无法轻易攻破这道雄关。
而就在这种微妙的当口,陈渴真却忽然宣布起兵清君侧,并向占城国王罗皑请兵助剿,同时祈求停留在占城国沱灢港(岘港)正在做生意的大明南洋舰队的帮助。
不管是从占城国的角度,还是从大明的角度,其实这都是很吊诡的一件事情。
因为对于占城国来讲,双方是死敌,陈渴真杀了占城国的精神图腾,所有人都敬仰的战神国王制蓬峨,这时候要请兵助剿,打个可能不是那么恰当的比方,约等于某个明末辽东边将亲手轰死了野猪皮以后,请皇太极帮忙来打内战。
而大明倒是跟他们没有这么多的恩怨,可对于大明来讲,这件事情其实都已经过去了,根本就没想到还有那么多一波三折.大明从上到下很多人都是不想插手安南的,也不想打仗,所以主战的其实是少数,而以陈顺宗的名义,安南国已经给了大明交代,“幕后主使”和执行的从犯,统统被枭首送给大明舰队。
有了这份面子,大明舰队才扬帆起航从清化港前往占城国的沱灢港(岘港),而对于大明舰队来讲,占城国做生意的利润,可比在安南国大得多,因为安南国的特产,很多广西都有,但占城国不一样,这里盛产一些价格高昂的特产,如乌木、象牙、犀角、伽蓝香、观音竹其中卖的最好的是伽蓝香,也就是最上等的沉香,一万株沉香树中只有一、二株可结成,十分难得,有“一片万金”的说法,卖到任何地方都是天价。
沱灢港外,马三保正在宝船上记着笔记。
“占城国在大海南,南距真腊,北临安南,东北际海,自清化港发舟西南行,顺风约三日可抵其国,国东北百里,有海口曰沱灢港者,港岸立石塔为标,船舶停于此,西南百里至王城因陀罗补罗,国王罗皑于大明甚恭顺”
马三保还没写完,急促的敲门声就响起了,隔着舱门,外面的人直接喊道:“紧急命令,马上启航准备进攻清化港!”
(本章完)